她痴痴的望著滿在瓶里的那枝嬌艷的八重山吹花,覺得侍從說的話沒錯——這確實是一封令人欣喜的信件呢!
奇怪的是,從前築紫邸的長公子寫過許多信給她,卻不能給她這種開心的感覺。
到底為什麼呢,真令人不解。
呆坐了一會兒,小紫忍不住再度取出那封信。
懊不該回信給他呢?看著高雅信紙上尊貴典麗的字跡,小紫不禁猶豫了。
回信是很基本的禮貌。照理說,對于善意的來信都應該要回,這是從前女官們教導的道理。所以以前不論如何,長公子寫信給她,她都有回,就算心里真的很無奈也一樣。但是……這次她不禁要猶豫該不該回覆了。
首先,他這封信算是‘善意’嗎?表面上看起來是,但實際上,他是不應該寫這種信給她的,因為這舉措不符合身分禮儀。其次,他的字實在太漂亮了,讓她絲毫沒有自信回覆信函給他。
這麼優雅的字跡,是她望塵莫及的。她自認自己所寫的字遠遠比不上北條貞羽,所以還是別獻丑比較好吧?也許她回了信,反而會惹人見笑呢。
還是決定不回信了。
小紫望著那張信紙,心中不禁感嘆——面對那樣的人,叫她怎能不自慚形穢!
第五章
夜里,北條貞羽在黑暗中無聲無息的來到小紫的房里。
這時候夜已經深了,小紫沒有想到今天北條貞羽還會來找她,早已關上格子門、放下簾攏,在里間睡覺了。
北條貞羽悄悄地走過幾帳,來到小紫的床榻旁。
她身上蓋著一件唐式的鵝黃色外褂,嬌美柔和的小臉看起來睡得相當熟。
她的一頭長發用許多絲緞一節一節地扎起來,不經意的拋落在枕畔,另有一種可愛的風情。
北條貞羽坐在她身側,靜靜地看著她沉睡的臉龐,唇邊有微微的笑意。
真是一個討人喜歡的姑娘!北條貞羽心中不禁愛憐地贊嘆著。
身上的氣質混合著高雅與純真,容貌又是艷美絕寰,這樣的姑娘,相信凡是見過她的人,一定都會喜歡上她。
也難怪他今天一整天心神不寧,心中總掛念著她的影子。
真想一直和她在一起……對于這樣的姑娘,想必沒有人會願意放過。可惜的是,她的身世讓她無法得到她應有的幸福……當初收養她的築紫鎮康,大概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才會讓她陪嫁到北條邸的吧!
她是唐土人,他們國人無論是用什麼形式收留她,總會遭人非議,甚至因此而遭到政敵的攻擊。所以築紫鎮康才會利用嫁女的機會,將小紫送到北條邸,以省去不必要的麻煩。因為沒有人會知道他這麼做,而且誰也想不到他北條貞羽的府邸竟藏有唐土人。
築紫鎮康這一招很是高明,可是他難道沒有想過,他北條貞羽有可能會愛上這個絕世美人嗎?他以為以築紫鎮康的個性,多多少少會替他女兒的未來作萬全準備才是呀!
不過,不管築紫鎮康是否真的作了準備,都是沒有用的。他根本不會喜歡築紫雪,而且,他已經迷戀上了這朵嬌柔的紫藤花。
北條貞羽伸出手輕輕撫觸那沉睡中的嬌顏,深深為她著迷,卻又不禁要感嘆她的身分。
這麼美麗的人兒,如果她的身分不是這麼低微……如果她不是唐土人,該有多好。
他冰涼大手的觸模不經意的驚醒了沉睡中的人兒,小紫微微張開惺忪迷人的睡眼。
乍見床邊的人影,小紫心中著實一驚。但很快的。她分辨出對方身上的氣息。
知道對方的身分之後,她稍稍放下心,手扶著床榻緩緩起身。
「主上,你來這里做什麼?夜深了哪!」她單純地問,絲毫不因為男子夜闖她的寢室而驚慌恐懼。
這是由于經過幾次的相處,她對北條貞羽充滿信任之故。
她覺得主上除了總愛對她動手動腳之外,其實真的對她很不錯,雖然這是不應該的。
北條貞羽見吵醒了她,索性將她整個人抱過來摟著。
他喜歡這個動作,而且已經抱習慣了。
許是睡意猶濃、神智不清吧,小紫也沒有多加掙扎,就溫馴地依偎在他懷中,一雙美麗的星眸像是隨時都會再沉沉睡去似的。
北條貞羽見狀,怕她再睡著,便伸手逗弄她似水一般的臉頰,不讓她睡。
「我今天寫信給你,你怎麼沒有回?害我惦念了一整天,夜里也睡不著。」他像在抱怨一般地說道,听起來卻不是很認真的語氣。
「那個……因為,你的字太漂亮,我沒有自信……」她坦白地說。「而且我覺得,你也不能寫那種信給我。」
「哦?為什麼?」因為她可愛的語氣,北條貞羽泛出一絲笑意。
「那種情書應該是寫給雪夫人的,你不能寫給我。」
「啊,難得你也知道那是情書!」北條貞羽笑著說道。「可是我就是想寫給你,你說這該怎麼辦才好?」
大概是因為他的懷抱太舒適了,小紫已經快撐不住,美眸微微的合上了。
「雪夫人……夫人知道了不好……」她語意渾沌地勉強回答。
北條貞羽知道她又要睡著了,便替她調整了一個更舒服的睡姿,也方便自己摟著她。
「小紫,你可以不用管那麼多的。夫人知道了會怎麼樣,那是我與她的事,與你不相干。所以你就不用顧慮了,知道嗎?」他愛憐的放輕聲量。
小紫也不知道有沒有听清楚,已經沉酣入夢了。
北條貞羽抱著沉睡的她,知道應該把她放回床上,但他就是舍不得。
真想就這樣一輩子抱著她!他心想。
最後在東方將明的時候,北條貞羽才依依不舍地將小紫放回床榻,踏著清晨的露水離去。
☆☆☆
北條貞羽常常悄悄地在夜里來到正室所居的北對屋,但目的卻不是來找他的正夫人。
他無聲無息的經過築紫雪的房門前,來到小紫的寢室。
他幾乎每日都這樣避人耳目的來這里,且樂此不疲。對于這種情況,小紫雖然明知不應該,也相當困擾,卻始終敵不過北條貞羽的魅力,所以也不再極力抗拒他。
老實說,北條貞羽願意來找她,她真的很高興。
長久以來,她都是自己孤零零的一個人,很少人陪她說話、游戲。雖然她從前並不會因此而覺得特別寂寞,但相較起來,當然是現在有人陪的情況比較好。而且,她發現了一件事——她喜歡主上。
不曉得是什麼時候知道的,也許是主上沒有來找她的時候,讓她很難過而知道的吧!
不知不覺中,她迷戀上有主上的日子。
她知道這樣不應該,因為主上的夫人是她的小姐、是築紫鎮康大人的千金。築紫大人對她有恩,她實在不忍心做出對不起築紫家的事。
也許她喜歡主上,就是一種對築紫家的背叛吧?但她能不喜歡主上嗎?她能拒絕跟主上來往嗎?恐怕她也已經做不到了吧!
主上是那麼俊美、那麼風雅、那麼溫柔……是她一輩子中所遇到最好的男子呢!
不過,雖然如此,她總覺得自己對不起築紫小姐!
北條貞羽對小紫疼寵有加,但每次一想到這件事,小紫就悶悶不樂。
「怎麼了?」
一天夜里,北條貞羽一如往常來找小紫,見她無意間流露出愁苦的神情,忍不住問道。
「啊,沒什麼。可能是有些累了吧!」她回避著說。
她所憂愁的心事,不是不願讓主上知道,而是就算主上知道了,也只是叫她不用為這種事煩心罷了,並不能消除她的憂慮,所以她還是不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