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絲毫沒有掙扎,又輕盈的似乎沒有重量,應君衡不禁感到疑惑。
安全落地之後,應君衡立刻放開懷中的人,想看清對方究竟是何等之人。
一見之下,應君衡不禁怔然——
面容似玉、雙眸如星,絕美若清曉薔薇、幽麗如月下芙蓉,竟是一個艷絕天下的無雙麗人。
天下竟有如此美人!應君衡心中暗自驚異。
正想詢問對方的來歷,只見那個美人略一拱手——「多謝相救。」
她的嗓音細若乳燕初啼、輕如露滴空谷,應君衡尚不及確定她是否真的曾經開口說話,對方早已轉身離去。
「請稍等,姑娘……」應君衡開口相喚,卻喚不回她漸行漸遠的倩影。
他不禁趕忙向前追去。
那位姑娘似乎對這帶的野嶺山徑甚為熟稔,一眨眼間便消失在應君衡惶急專注的視線之內。
他只能悵然的立在原地。
風靜靜地吹著,在微著涼意的風息之中,依稀殘存一陣幽絕的冷香,證明那個美人曾經在他懷中的事實。
第二章
一抹縴麗裊娜的玉色身影在荒涼的山徑間迅速地穿行。
習習的谷風輕輕吹拂著,揚起她一片沾染著殷紅血跡的翩翩衣袂。
這位有著絕色容顏的姑娘很顯然的受了傷。
她身形匆匆的趕路,然其莊重沉穩的神情、雍容不凡的舉止,突顯這位姑娘不同于一般人的修養氣質。
她走到一座古老而陳舊的破院落外,停下腳步。
「邵婆婆。」隔著一道殘破不堪的舊籬笆門,那位姑娘輕聲地呼叫。
不一會兒,那道破門咿呀一聲的打開了,出現在門後的是一個蒼老的婦人。
「小姐,您回來了。」老婦人出門迎接那個美人,衰頹的容顏是一慣漠然的神色;然而從她的動作和稱呼,卻可以明顯的看出她對那位年輕姑娘的敬畏之情。
「嗯。」被稱小姐的姑娘輕應一聲。
這棟破屋顯然就是這位艷美絕寰的姑娘的住所。
「小姐,您這!?」老婦人見到那位姑娘粗布衣衫上所沾染的血跡,不由得大吃一驚,驚惶之情溢于言表。
她連忙拉住那位姑娘手臂,仔細察看。
只見在那位姑娘縴細白皙的手臂上,驀然刻劃著兩三道殷紅的血痕,呈長條狀的傷處還不斷沁出鮮血。
「怎麼會這樣,小姐?」
相較于老婆婆的緊張,那位姑娘顯得冷靜異常;淡漠的神情仿佛不覺得自己受了傷似的。
「沒什麼,只是方才采藥的時候,不小心教枯枝給劃傷了。」她輕描淡寫的說,逕自走進那座殘破不堪的院落。
這位姑娘就是方才受困于峭壁,為應君衡所救的那個人;但她卻以寥寥的幾句話,輕易抹煞掉不久前峭壁遇難的經過。
「您又跑去采藥?我不是說過,您要用藥材,就吩咐奴才一聲,奴才到城里給您抓些來,為什麼您又親自到山里采?」邵婆婆有些不滿的跟在她身後嘮叨。
這位姑娘聞言,神情微微一變,眼中似乎閃過一抹黯然的情愫。
但她沒有多說什麼,也沒有回答邵婆婆;繼續往院中的破屋行去。
她來到房中,持起衣袖,隨意抓來一條碎布,替仍微微滲出血絲的傷口包扎,態度輕忽至極。
邵婆婆跟進來見到這樣的情況,連忙說道︰「小姐,您這樣做如何可以?奴才到城中替您請個大夫來處理傷口。」
她說著,便要轉身出門而去。
「站住。」那位姑娘開口阻止了她。
「小姐?」
「不用去了。」她冷冷的說。
「可是您的傷不得不處理。」老婆婆仍執意到城里去。
「我說別去,就別去。」這位姑娘轉過頭來和她相對,神情漠然而冷淡。「你忘了城里那些人,是如何看待我們的嗎?何苦去自取其辱。」
听見她這麼說,婆婆顯得有些遲疑;但她還是不死心地說道︰「無論如何,奴才也要試試。」
「你……」
那位姑娘似乎還想說些什麼,邵婆婆很快又開口,打斷她的話——
「何況,我們的糧食吃完了,我也必須再拿些珠飾進城去換。」
她說完之後,不待那位姑娘開口,便匆匆地出門而去。
望著老婆婆遠去的背影,那位姑娘眼中驀然閃過一絲莫名的悲哀。
她靜靜地坐在房中,一些不堪回首的往事悄悄溜進她腦海;等到她察覺自己又想起這些不愉快的回憶時,早已是淚痕滿面。
她很快地拭去淚水,回復一臉淡漠的神情,靜坐著等待老婆婆回來。
不知過了多久,那個老婦人回來了——自己一個人回來。
「沒有人願意來看診,是不是?」那位姑娘平靜異常地說,似乎對這樣的結果早已心里有數。
她早就明白,城里的人一向視她若鬼魁精怪,避之惟恐不及,誰願意接近她?
「小姐……」
「別再說了,你下去休息吧。」她面無表情的揮退那個老婆婆。
邵婆婆又看了那位姑娘淡漠異常的神情一眼,嘆息著離去。
那位姑娘依舊沉靜地坐著,縴柔秀麗的眉宇之間微微透露一段輕郁的愁思。
許多事情……是她無法決定的,但她的生命,卻因此而背負上無盡的痛苦和罪惡。
她的生命,原就來自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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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那一次邂逅之後,那名女子的倩影便一直縈繞在應君衡心中,而他夜夜遭受折磨的情況,則愈發嚴重。
他的形容越來越憔悴削瘦,整個禎王府因此而籠罩在一股愁雲之下。
彥文、彥武二兄弟便不由分說地架著應君衡,往東郊去尋求幫助。
「真是的,連你們兩個也信老道士的無稽之談!
在前往東郊的路上,應君衡不以為然地說,似乎對此行不甚樂意。
這些日子以來,他雖然倍受妖邪作祟之苦,身體甚為虛弱,卻還是嘴硬得很;對于彥文、彥武硬是將他架到東郊的行為,相當不悅。
「寧可信其有嘛!君衡。」相貌俊美斯文的彥文微笑的說,對應君衡的奚落不以為杵。
「你們相信也就罷了,何必拉我走這一趟。」
「喂!你怎麼這樣說話,我們可是為了你好那!」彥武不平地嚷聲抗議。「真是狗咬呂洞賓。」
彥文和彥武二兄弟的年紀雖略小于應君衡,但因從小一起玩鬧慣了,私底下說起話來倒也是沒大沒小的,毫無忌諱。
「喔,這麼說是我不識好人心了?那可真感謝你們啊,兩位大好人。」應君衡以充滿譏諷的口吻說道。
「你……」坐在馬上的彥武氣得差點跳腳。
溫雅的彥文只是淡淡一笑,沒有說什麼。
「沒關系,你現在盡避嘴硬沒關系,等治好了你的癥狀,看你怎麼謝我們!」彥武不服氣地說道。
應君衡沒有答腔,深凝的神情若有所思。
許久之後,他淡淡的說了一句——
「如果還有那個機會的話。」
雖然嘴上不說,也不像彥文他們那樣急著尋找解救自己的方法,但他心里卻很明白,他的生命……大概也有限了……
「你又說這什麼話?」
彥武一語未了,只听得一直緘默的彥文慢慢的開口說道︰「也許吧,雖然我們硬是強迫你來此求助于九公主,但老實說,九公主到底有沒有辦法救你,我也不敢確定……萬一真的回天乏術……」他說到這里,驀然沉默了,一抹淡淡的愁傷蒙上眼眸。「……我們就來生再做兄弟吧。」
應君衡聞言,看著彥文,優美的唇角有著一絲淡然的笑意,似乎對于他的話表示不認同。
「你們……」彥武看他們這個樣子,心中也不免傷感,只是嘴里仍然說著︰「你們怎麼都這麼悲觀,這樣哪里像個男子漢?真是笑死人了!都還沒試,怎麼就知道事情不成功,還說出這一堆喪氣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