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誘哄得她妥協。
低頭看她,關袖在他胸前打一個大大呵欠,她的臉色蒼白憔悴,清清楚楚的疲憊寫在臉上。
他想,自己很殘忍,這麼累的一個懷孕女人,他居然要求她一趟飛機奔回台灣,煮菜作飯,好讓丈夫和外面的女人相親談戀愛,要她不恨不氣,的確是他太過份。
「是找不到了,可惜你這張美鈔被鎖在保險庫里,拿不出來,我不如去看看那些在外面四處流通的泰銖、韓幣或日圓,起碼他們比較容易得手。」靠著他,睽違的幸福重返。
好想睡一場,就在他懷里,只可惜她已出口不要他。
「關袖……」
「嗯……」
「我們之間的問題真的沒辦法解決嗎?」
「沒辦法……我們中間的女人是你母親不是別人,你沒辦法不當孝子,我沒辦法當低聲下氣小女人,離婚是我們唯一能走的道路,我們離婚吧。」環住他,她累得好厲害。
「記不記得我給過你十個求婚的理由?」
「記得,為了那十個理由我嫁給你。」
「我是個精算商人,利息相滾,你要還我一百個理由,我才肯離婚。」方勁說。
「一百個,你在放高利貸嗎?」
「對。」
「好吧!我先給你五個,听仔細,第一個,我不喜歡你在一群鶯鶯燕燕中流連應酬,第二個,我不喜歡你的母親老插在我們中間,制造沖突,第三,我不喜歡想你的時候看不見你,第四,我不喜歡累得半死,還要提起精神扮演賢慧媳婦,第五,對於爭執我疲憊萬分……」
她沒說謊,她是真的很累,累得說不出話、抬不起手,連眼皮都沒辦法多張開一下,加上他的懷抱舒服得過頭,累了,她就是累了,不管讓她過度疲倦的是事業、家事還是他們婚姻中難解的結,總之,她累壞了……
靠在他懷里,她睡著……
第九章
必袖搬回自己的單身公寓,她像往常一樣上班下班,鎮日腦海中只有工作、工作和工作。
表面上,她回到婚前的自由和樂觀,事實上,她並不快樂,總是總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寂寞上門,總是總是停止忙碌的空檔,心虛旁徨。
那夜之後,方勁沒再出琨,整整半個月,她完全失去他的音訊,只有從艾晴口中得知,他和自己一樣沒日沒夜的工作,整個人瘦下一大圈。
她不太能適應這樣的日子,以前再忙再累,睡前的電話聯系總能安定她的心,他低醇的嗓音撫平她每根神經,他不在,沒有人接手他的工作,她只能由著空蕩蕩的心懸在那里,擺蕩、無依。
收掉桌上的文件,今天她不想加班。
「關姐,這是明天的行程、凱成的合約內容,和這一季的新設計!晴姐要我交給你看看。」
小米把東西放在桌上,懷疑地盯著關袖看。
小米是艾晴的專任秘書。
之前,關袖的秘書是致汸,自從她把大陸廠交給致汸後,一直找不到合手的助理,小米便身兼二職,同時服務起兩位超級上司。
她有三頭六臂,再多的工作都難不了她,上自工作行程編排、廠商聯絡,下到催設計師稿子,她樣樣做得來,對她,只有厲害能夠稍稍形容。
「我今天不想看,明天再弄。」把外套穿上,關袖長嘆氣。
「關姐……你是不是生病了?」小米支支吾吾問。
「我的臉色不好嗎?大概昨天太晚睡。」
最近水腫得更嚴重,醫生說胎兒長大壓迫到腎髒,害她的瞼圓得厲害,像十五的滿月。
大概是滿月臉、水桶腰再吸引不了一個溫柔男人;也大概是他認同她的說法,既然婆媳勢不兩立!只好另娶,不管是哪個大概,結果成局,他和她一樣——不要這個婚姻。
話是她提議的,他只是附議,她卻難過得失去心情。
沒有工作情緒、沒有賺錢熱忱,工作再也帶不來成就喜悅,成天成天,她在心里自間,他干嘛那麼听話,干嘛不多求她幾回,干嘛不多想想孕婦的心理生理本就異於常人……
還是……他也和她一樣,累了、厭了這種無止無盡的爭執?
沒錯,這種爭執毫無意義,她應該理智一些些,放手婚姻、放手他,讓兩個人生各自輝煌。
「臉色是還好!可是……對於賺錢的事,你一向比誰都重視的,你還告誡我們,今日錢今日賺!千萬不能留過隔夜……你確定不先看看這兩份文件?」小米把合約書和設計圖再度擺到她面前。
「我沒心情看,明天再說,我要下班了。」
拿起抽屜里的包包,今晚她寧願無聊。
「關姐……你不是說賺錢是人類的本能,和心情沒有關系!!算了,我先下去。」小米做做鬼臉,走出關袖的辦公室。
小米在辦公室門前撞上方勁,她和他打招呼。
「哈羅,老板公。」
老板的老婆稱為老板娘,老板的老公自然叫作老板公。
「你要下班了?」方勁問。
「快了。老板公,我們家老板好像生病了。」小米湊到他耳邊倫說。
「生病?怎麼會?才幾天不見,她哪里不舒服?」說著,他壓住小米肩膀問得很緊張。
「她得了賺錢倦怠癥,搶錢疲乏病,唉,一個人對於自己最嗜愛的束西再提不起興趣,肯定是病入膏肓,沒有別的可能。」
小米把情況夸大數倍,看著他的緊張,她在心中替老板證驗——這個男人愛她,百分之百、童叟無欺。
「我進去看看。」
拋下一語,方勁沖進關袖的辦公室。
「你還好嗎?」
臨時蹦出的關心,讓關袖的大腦暫時停止反應。
「說話啊!你好不好?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我、我……」
他的出現打亂她推演半天的結局。
他不是放棄了嗎?他不是承認她的話是真理?他不是整整消失半個月,用行動證明他們不再繼續?
「說話、說話、說話,說你哪里不舒服。」
他搖得她頭昏,才多久不見,他的暴力傾向盡現?
「你為什麼來?」
「今天你要產檢不是?」他回得很自然。
喔!了解,他是為孩子來的,和關袖這個女人無關。
「對喔,我差點忘記。」理不清的落寞涌上,她要開始「不舒服」了。
「你沒有精神,是不是太累?」
「放心,孩子很好。」反正他在乎的不就是孩子?
「我在問你,你又扯到孩子,前言不對後語,我看你真的生病。」圈住她,手探上她額間溫度。
沒理會他的話,她問︰「你最近很忙?」
「對,忙死了,忙得天昏地暗,忙得認識虛月兌是什麼感覺。」
也因為這半個月的忙,他換來另外半個月的假期,雖然對貫承有點抱歉,但老婆快跑了,再不積極可不行。
他說忙……關袖沉默不語。
以前再忙,就算分隔兩地,他也能撥出一個小時的空檔對她說說話,現在呢?
一忙就忙到不見人影。
不過……很合理,是她說不要他的,不在他的管轄範圍內,他自然不用為她浪費時間。
「又不說話?你一定是哪里不對,走,我帶你去看醫生。」
拉起她,將她的包包接過手,一切自然得和從前無異。
「我說過,我沒事。」
「沒事才怪。」
「你非要我有事?」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擔心,很擔心很擔心……」
他的「很擔心很擔心」勾動了她敏感的情緒,酸酸的感覺又在她鼻間拉距,糟透,她老在這男人面前想哭,這種脆弱很要不得,搞清楚,她不是普通女人,她可是人人景仰的女強人耶!
「擔心?半個月,你連一通電話都沒有。」她哼一聲,嘴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