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她話未說完,洛凡的眉頭已狠狠地擰在一起,「再說一遍。」老天,她就不能想個正常一點的方法嗎?真是該死,他是知道這女人的腦袋有點與眾不同。但沒想到竟會是這般的不同,這讓他……手癢癢的,很想掐住她縴細的脖子。
「我說我可以先……」干嗎這麼激動?甘平愣愣地、不解地、很不知死活地真得打算再重復一遍。
「夠了。」她還真是好膽。洛凡努力地深吸幾口氣,「你先不要說話。」免得把他氣到心髒無力。
他一向自認脾氣還算不錯,從未想到有一天他會這麼輕易就被人挑起火氣來。現在,他開始有些懷疑自己和她交往之後,會不會終有一天被她氣到一命鳴乎。
他怎麼回事?一下兒要她說,一下兒又不要她說的。甘平納悶地眨巴眨巴眼。
「何必一定要分得如此清楚呢。」洛凡讓自己心平氣和些,「或者你可以學學別人的交往,比如——要男朋友付賬。」
「不要。
她拒絕得非常干脆,干脆得讓他的臉皮開始抽搐起來,「為什麼不要?!」
「為什麼要?」他听見她說,又要繞圈子了嗎?他不由地眯起眼,命令自己耐心地听她把話說完,「我一向就不認同女性與男性的交往中,一切的消費由男性來承擔。那並不合理不是嗎?我以為既然現在的女性也同樣和男性一般有工作、有經濟來源,那自然不該再事事依附于男性。我是不知道別人怎麼想的了,但是我自己是一向主張在任何事情上都應該‘為自己買單’的。」
在任何事情上都應為自己買單?很稀奇的說法。洛凡忍不住這︰「是‘女子當自強’嗎?交往中的消費你不願意由男性來全部承擔,是否是認為如果在經濟上失衡,就會連帶得在人格上也失衡,或者根本就是‘示弱’的一種表現呢?」
「不是‘示弱’,但確實是認為經濟上的失衡會導致立場上的失衡,」她老實說,「我認為男與女在交往中都應該站在平等的立場上,不該是誰應當付出——無論是在金錢上還是情感上都是如此。」
為了更多地了解她的想法,洛凡不介意和她討論一下這個新的話題,「所以你認為應當時時刻刻要求自己像男人個樣堅強,一樣強悍?永不示弱,永不認輸,做一個新時代的女強人?」不會吧?和她相處這麼久,沒看出來她有這樣的個性啊。
「我沒那麼傻。」甘平白了他一眼,「我並不會否認男性與女性在先天上的差異。況且,身為女人自強倒無所謂,但逞強我看則大可不必了。本來嘛,一個人弱的時候就是弱,不示弱也是弱;輸的時候就是輸,不認輸也還是輸了呀。
「就如同換液化氣,我承認自己換不動,所以我會打電話叫液化公司的人來換,而不會硬逼著自己扛——當然這只是個比喻,不是說所有逞強的女人都會去扛液化氣瓶。」她皺皺鼻子,想了一下才繼續道︰「至于你說‘女強人’,應該也有好多種理解方式才對,我個人認為,能夠按照自己的想法來生活,並且會享受生活的人就是‘強者’。而不必像你所說,隨時讓自己堅強、強悍……那樣的女人該叫‘女超人’。」
說得好。為什麼他對她會有這種觀點井不感到意外呢?
洛凡不掩對她的贊賞,「你的意思是人與人之間無論是在金錢上還是情感上的付出,都應該是分攤的——當然不是均攤,而是攤出自己能力所及而且需要攤出的一部分,卻不必強調男與女?」
「當然。」甘平理直氣壯地說,「如同在餐廳用餐,我點一盤炒面,你點一客龍蝦,那我只會付炒面的錢,別想要我連龍蝦的賬一起付。」
呵,她的比喻真是有趣,「這意思就是說,自己做事,自己負責了。」見她毫不客氣地點頭,洛凡笑了起來,「我欣賞你這種‘為自己買單’的觀點。」
「那好。」她豪氣地拍了拍他的背,「就這麼決定了,以後我們還是AA制。」
什麼?他們什麼時候作出決定了?洛凡瞪了她半晌,猛然醒悟過來,可惡,他到底還是被她給繞進去了。
「來,看看這樣寫怎麼樣?」甘平熱情地將一式兩份的紙張湊到他眼前,「不滿意的話,我們再研究。」
「這是什麼?」他好奇地接過她剛剛寫好不知是什麼的東西,下一秒聲調倏地提高了數個音階,「戀愛協議書?!」
「是啦。」她連忙掩住耳朵,閃離他五尺之外,「你干嗎那麼大聲?」有必要這麼大的反應嗎?
「我……」
瞅瞅手中墨跡未干的協議書,再抬頭瞧瞧她,洛凡久久無言——
第七章
有些習慣是不可以開先例的,否則有了第一次,就容易有第二次、第三次,以及以後的無數次。
如同現在,甘平就很難過地發覺自己養成了一個壞習慣——拖稿。也就是說她墮落成一個每次交稿都需要編輯們壓上十三道金牌才肯完稿的不良作者了。
當然她墮落的同時,毫無意外地引來了編輯們痛心疾首的叫囂。
嗚,想當初,她可是編輯室最乖的作者,從來都沒有過拖稿記錄的清流砒柱啊。歲月流轉,蒼海桑田……呃,這麼說是夸張了點,不過過去她沒有想過自己也有到拖稿作者黑名單中的一日倒是事實。
嗚……她真是好難過呀。
可是,她也是到了如今,才終于感受到為什麼作者群內其他的同仁們幾乎都有拖稿的不良脾性了。
唉,拖稿實在是一件很無奈的事情。如她的拖稿就有許許多多的原因,媲如……
因為光陰轉得太快根本來不及抓住,因為她的生活中好像突然多出了很多很多的事情要做,因為——她簽了一份‘戀愛協議書’讓她陷到愛河之中樂不思蜀。
但,不管因為什麼,拖稿的後果都是嚴重的——非常的嚴重。
時至秋季,天陰沉沉的。
才下午六點左右,窗外就已經烏漆抹黑的一片了,並且看不到太陽也看不到月亮,沒有關緊的窗子,在一片灰暗中鬼哭狼嚎著……
總之,一切都很糟糕,像極了她此刻的心情。
門聲響起,大概是洛凡,因為月前擁有她家門鑰匙的人除了父母和小晴又新加了一個他。
「平平,這麼黑怎麼不開燈?」洛凡進來之後,順手按了下電燈開關,沒有反應。
「今天停電。」甘平悶悶地給了他答案,一片陰暗中她的聲音听起來有些愁雲慘霧的。
「怎麼了?因為停電不高興?」縴縴柔荑被牽進溫熱的大掌之中,下一刻,洛凡填充了小小沙發的剩余空間,而她填充了他懷中的剩余空間。
自動調整了一下姿勢,她在他懷中找了個舒服的位置,靜默下來。
「出什麼事了?」他再次問。
等了半晌,她終于忍不住萬分憂郁地開口︰「根據老編下的最後通諜,今天是截稿的最後期限。」嗚,她幾乎可以看到眾編輯們揮刀殺來的可怖影像了。
「又拖稿?!」洛凡不贊同地皺起眉,直覺嘮叨,「給你個教訓,讓你每次都非拖到最後時限不交稿……哎呀!」未盡的嘮叨化為一聲慘叫。
笆平松開他的大掌,一口白牙在暗室中閃出一道優雅的弧度……
「你咬我!」他指控。
「那又怎樣?」她示威地瞪他。
女性都是有些不講理的,不分年紀、職業,且此特性在親密的男性面前更為顯著——這是他從言情小說中總結出的理論之一。所以遇此情形,千萬不要試圖和她講什麼道理,因為那根本就是沒什麼道理可講的,甚至以她的個性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九會更用力地再咬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