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環一怔,一向喜怒不在女兒面前顯露的父親這回怎麼……
「原來。為父打算讓你姊姊下嫁毅親王的世子,你則等到過了年,太子選妃時送畫像人宮,有毅親王小姨子這一重身分,太子妃是非你莫屬,唯有這樣,我才對得起你死去的娘親。當日若非你娘,我何來今日。」于正詳緩緩一嘆,「可現在,你姊姊她竟然……」
于環听著父親的話,心中哀戚,原來父親並未忘記過娘親,他心里一直記著娘親對他的恩情。雖然他想給的並不是她想要的,但是在他眼里,這也許就是一個女子最好的歸宿及最大的榮耀了吧。
靶動未褪,冷汗卻滲了出來,于環心中暗叫萬幸,幸好出了這件事,不然她可就真要進那佳麗三千的後官,過那生不如死的生活了,更別說想離開于府,自由自在地展翅高飛了。
「環兒,家門不幸,出了你姊姊這個逆女,唯今之計,也只有你代姊出嫁了。只是你年紀尚幼,為父實在是不放心。」于正詳輕嘆一聲。
「姊姊怎麼了?」于環和那個大她兩歲的姊姊一向不親,因為于玉向來是沫浴在她娘親的關愛之中,大夫人對于庶出的她一向淡淡地不放在心上,這也造成了她們姊妹間的隔閡。
「不要提她!」于正詳怒火又起,終是忍住了,正待再說些什麼——
「大人,大理寺正卿張大人來訪。」一個家僕來報。
「請他在大廳坐,奉茶,我馬上去。」于正詳揮退家僕,轉向女兒.匆忙地說︰「環兒,你也累了,先去更衣休息吧,這事,我待會再和你說。」說完便匆匆的走了。
于環出了書房,微微一笑,娘,爹爹沒忘記你。笑著笑著,她竟落下淚來。
宛兒迎上的就是主子笑中帶淚的嬌顏,嚇得她一呆。「小姐,怎麼了?」
見小姐恢復原來的樣子,宛兒才松了一口氣。「那小姐現在是回房淋浴包衣,還是先進點飲食?」
「,我去看姊姊。」是為著剛剛爹爹一番話,她才沒那麼好心去為那對一向視她如無物的母女指點一條明路呢。
「啊?」宛兒又搞不懂了,小姐對大小姐母女不是一向不見不聞的嗎?
「笨丫頭,別想了,當心想破頭。」于環笑著點點額頭,「幫我到廳里听著些,看爹爹同張大人說些什麼。」那個張大人,是不是……
***
來到于玉住的蘊玉閣,奇得是一個下人也看不見,這倒怪了,大娘不是一向不會讓蘊玉閣周圍沒人看著的嗎?
略一想,便知必是大娘正同姊姊說私房話,于是她悄悄掩近于玉的房間窗下。
時近深秋,于玉房里,火爐烘得一室溫香,爐邊,母女倆正對坐密談。
「玉兒,你倒是說話呀,你是怎麼想的,說來娘听听,也好給你出個主意呀。」
沉默了好一會,于玉才開口,「娘,女兒早巳打定主意,真哥生,女兒便生,若爹爹不肯成全我們,那兩人共死也不是什麼難事呀!」
「呸,你胡說八道什麼呀,娘怎麼也會讓你死的,就算拚了娘這條老命,也要護得你周全。」于陳氏又氣又急,「別亂說,你沒事的。」「反正我早想好了,我和真哥同生共死。」于玉的聲音里听不出一絲絲怯意。
于陳氏急得額頭直冒冷汗。「娘就是不明白,你好好的王府少王妃不當,為何偏偏為個下人……」
「不要這麼說他。」于玉一直平平淡淡的聲調起了變化,「他不止是個下人。」喘了兩口氣,靜下心緒,她幽幽地道︰「娘,你是一品的誥命夫人,可是你開心嗎?有這麼一個一心求功名利祿的夫婿,你可有過花前月下山盟海誓之約?可曾受過憐惜呵護輕憐蜜愛?如果嫁進王府就是像你一樣,我寧可自己找個會憐我惜我愛我護我的夫婿。」
「在真哥眼里,我是最重要的,財富權勢都比不上我重要,前年大考之時,爹爹有心栽培要送他進科場,憑他的學識足以得功名,但為了我一句話,他寧可吃巴豆裝病也不登那龍門!我要的不多,只是一個會愛我的男人。我早就知道會有今天,可是我不悔,有真哥對我的這份心,嘗過真哥對我的情意.哪怕今天立刻死了,我也甘願。」
一番話說來,兩個人動容,于陳氏自不必說,就連窗外偷听的于環,也對這個自小心高氣做得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姊姊佩服了起來。
好—會,于陳氏終于下定了決心。「好,那麼今天晚上,你們逃吧,我會幫你們準備好盤纏。」
「娘,這——」于玉吃了一驚,「可是我一走,娘你月兌不了干系,這不是害了你嗎?」
于環這時也轉到了門口,一手就推開門,「這的確不是良方。」
「你來干什麼?你什麼時候來的?」于陳氏大吃一驚站起,臉漲得通紅,「你是來看我們母女的好戲,是嗎?你听見了多少?」
于環依舊是淡淡地,「不多不少,全听見了。」
「你、你……」于陳氏喘了幾口大氣,終于定下神,臉色變得衷懇,趨前幾步。「環兒,我知道我一向對你不好,可是你要如何對我出氣都好,只求你別害你姊姊。玉兒若不走,會沒命的。」
「不會的,環兒若要害我,只需把听到的告訴爹爹就行了,何必進來呢?娘,你別慌。」于玉倒是鎮靜自若。
于環眉一挑,注視著姊姊,猶如第一次見到她一般,她這個姊姊倒聰明得緊呢,看來一直以來她都小看了她。她同姊姊一向就不親近,只從她的外表知道她很愛美、很有主見,也很心高氣傲。可是從今天的一席話听來,她這個姊姊還不是普通的有主見。心中一動,即將出口的話在舌尖上打了一個轉又吞回月復中,綻開笑顏道︰「想必姊姊自己心中早有了計劃吧?何不說來听听。」
于玉仔細凝視了妹妹一眼,唇邊微微勾起,竟是胸有成竹。「真是奇了.竟是你來找我,原本我打算待會去找你的。」
于環挑了挑眉。「姊姊就算準了我一定會幫忙?」
于玉笑著起身,取來杯子,示意于環坐下,斟上一茶,復又坐下,而後轉向母親,「娘,讓我們姊倆單獨說話吧。你也該歇歇了。」
于陳氏看看女兒,見女兒一臉鎮靜,臉上才稍減憂色走了出去。
直至娘親走了後,于玉才望向于環,「若一人蒙利才叫幫忙,兩人蒙利可就叫交易了。」
于環品茶的動作一頓,笑道︰「我能得什麼利呀?你又知道我要的是什麼了?」
「听說近來京城里有個新的書畫買賣人,看古書古畫的眼光準得不得了.才三年昵,名號已經十分響亮,听說他叫丁匡卷。匡巷者,圈也;圈者,環也。環兒,你說姊姊這謎破得對不對?」于玉又自身邊櫃中模出一碟瓜子、一碟酸悔,將瓜子推到于環面前,隨手拈了個梅子人口,明眸斜斜向著于環一曝,「還有,妹妹,你以為你怎麼會只有一個貼身丫環的?一品大官家的小姐,再怎麼著,四個丫環的排場還是要的。此外,涵環樓花園角落的小門鑰匙又是怎麼會落到妹妹手上的,妹妹可還記得?」
是從于真手上騙來後,重打了一把,再把原來那把還他的。難怪當初大總管于真這麼輕易就把鑰匙給了宛兒,連問也沒問一聲。于環心下雪亮,原本她以為這一切是大娘對自己的冷淡,原來全是姊姊在背後幫忙,好讓自己方便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