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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別亂愛 第6頁

作者︰沙沙

她常有男同學來找她嗎?他不禁要想。

這讓他頭一次對她的外表審視了一下。

謗據他的觀察,他的同性平輩對女孩子的外表很挑剔,常常對美眉流口水,而對所謂的恐龍則是來上一堆不入流的評語。

愈愛批評的男生,通常自己長得愈不怎麼樣,常常讓他覺得好笑。

而她呢?

他對女孩子很少品頭論足,這大概是第一次。

她的眼楮很有神,黑白分明︰頭發長度齊肩,不燙不染,也沒特別剪成什麼型,這倒是滿少見的。

身材嘛……均勻適中,看起來很舒服。

這樣的女孩,應該不會常有男生如蒼蠅般繞著飛,這是他合理的評估。但她的眼神明顯帶著不耐,讓他狐疑。

她坐在原地好半晌,他本以為她是想熬到上課鐘響,讓他不得不離去,但她慢慢把書合上,起身朝他走來。

「嗨,我叫淵平,我們在辯論賽上遇到過,妳記得嗎?」

「我當然記得。」她很溫和地說,明亮的眼楮直視他。

當然二字,給了他不小的希望,他微笑說︰

「我想請妳加入辯論社,全市大賽就快到了,我們很需要像妳這樣的人才。」

「謝謝,但我沒有興趣。」

她仍然很有禮,仍然很溫和,他卻強烈感受到她的語氣是不容置疑的堅定。

「妳會參加全校大賽,難道不是對辯論很有興趣?」

「那是個人自由參加,我愛說什麼都可以,若是代表班級或學校,就不一樣了。」

那場辯論賽是校運活動之一,所以設計得特別有娛樂性,由自由報名的個人組成一隊,和由他領頭的辯論社隊來打擂台,題目是︰人生有目的嗎?

他是正方的結辯,而方恣然則是負方的結辯。

她是最後上台的那一個,一開頭就舉納粹屠殺猶太人的例子,把全場都嚇了一跳。

「納粹的人生目的是什麼?殺人嗎?猶太人的人生目的是什麼?被殺嗎?如果都不是,最後卻還是不折不扣地發生了,那人生的目的到底有什麼用?」

他和所有人一樣,都楞在那里,不知道她是從哪個天外飛來的一筆。

她的邏輯詭異至極,卻又不能說沒道理,這才是最驚人的一點。

她卻彷佛自己說的是天經地義的道理,繼續下去︰

「我們想想看,自己小時候立下志願,都想當些什麼?航天員?總統?老師?都是一些精英分子的職位,對不對?有人立志要當收垃圾的嗎?有人立志要當水電工、修馬桶的嗎?那如果大家的人生目標都達成了,誰來收垃圾?誰來修馬桶?如果說人生的目標沒達到就算失敗了,那我們要讓那些天天做著收垃圾、修馬桶這種社會很需要的工作的人,情何以堪?」

她滔滔不絕,最後又說到人生的目的,其實都是別人幫我們定的--

「我們為什麼要結婚?因為這樣才能傳宗接代?那我們為什麼要傳宗接代?如果這是人生的目的,那不能生的、或結不了婚的人,是不是干脆不要活算了?」

臂眾中有的笑了起來,但大部份的人嘴都張得大開,跟他一樣。

「從小到大,我們有真正想過自己的人生有什麼目的嗎?小時候要听大人的話,當學生時要拼命讀書,長大了要成家立業,然後要照顧子女及父母。這樣就是人生的目的了嗎?沒有自己真正決定的目的,最多也只是盲目跟著人群走罷了。

「人生是沒有目的的。當我們定下所謂的目標,人生就等于走進死巷,因為再高的目標,都是我們沒有經驗過、全憑別人告訴我們的。你要當大明星?但你知道大明星的人生是怎樣的嗎?如果你死拼活拼到當上大明星了,才悔不當初地發現,這根本不是你要的人生呢?」

她看了看台下的數百位觀眾,微微一笑--

「大家听到這里,一定會問︰那怎麼辦呢?難道我從明天開始,什麼目標都沒有地過日子?人生如果沒有目的,我們到底要干什麼?我的回答很簡單,人生是沒有目的的,人生本身就是目的。我們盡情地活、自由地活,這就是真正的人生了。根據別人幫我們定的目標去活,那才叫白活呢!那等于是活別人的人生,根本不是你自己的。

「你想要有事做?我給你事做;去告訴你爸媽--對不起,我不想當醫生,我想去學木工;去告訴你老師--對,我是同志,我並沒有錯,請不要大驚小敝,我並沒有頭上長角;去告訴你老板--我不想陪你去喝酒,晚上應酬不是我的工作,要開除我你就試試看;去告訴你先生--不,我不想生孩子,請你諒解,不然我們好聚好散。如果這些是你的真心話,你就要照著真心去做。

「這種對自己誠實、面對別人也能堅持的事,你做不做得出來?這樣的目標夠難了吧?但人生中你做不到這些,還談什麼崇高的目的?人生夠短了,我們一定要擺月兌所有別人定的規則,不然人生根本不是自己的。一句話,送給大家︰人生是從擺月兌一切規則以後才開始的!」

說完她下台一鞠躬,起先全場靜悄悄,連師長都面面相覷,但幾乎在同一秒,震耳欲聾的掌聲響起,還有人站起來叫好。

他看著坐回椅上的方恣然,她看起來很詫異,似乎對觀眾的反應極度意外。

他這才意識到,她並不是特意來比賽的,也根本不在乎是否被接受。

在那一刻,他也領悟到,那些是她的肺腑之言--她的人生,不會建立在別人的規則上。

別人怎麼看她,她一點也不在乎。

那是怎樣的境界啊!

她不過和他一樣的年紀,為何能夠有那樣的見地、那樣的洞察?

那是怎樣的一個人?

這樣的疑問,大概是現在他會站在那里的真正原因,不是只為了辯論社未來出賽的勝算。

但要說服她入社,看來不大簡單。

「我們不會給妳壓力,只是想向妳好好討教。如果妳不想出賽,當然也不會勉強。」

她搖頭,「我空閑時間已經不多了,我不想花在社團上。」

「妳想要多一點時間看書?」

她奇怪地看他,「你怎麼知道?」

「我看到妳在看書。那是什麼書?」

「對不起,那是我的事。」她開始轉身要離開,「入社的事就只有抱歉了。」

他苦笑,「妳還真不拐彎抹角。」

她揮揮手,像是在說--有拐彎的必要嗎?

第一次求才,無功而返。淵平吃著蛋包,苦笑著回憶。

餅了兩、三個月,學生會缺人,尤其很缺為學會憲章初步起草的文才,他又想起了她。

不知那樣銳利卻又不羈的腦袋,會想出什麼樣的大計?他簡直好奇得不得了。

他又回到她班上;這次,竊竊私語變成公然的指指點點,方恣然身邊的女同學甚至笑不可抑地搥她肩頭,使她瞥向他的眼神滿含不耐。

如果不是他特別挑了中午時間,可以等上是是一小時,她大概是不會出來見他的。

「又有什麼事嗎?」她挑起好高一道眉。

「這次想請妳幫學生會一個大忙。如果不行,小忙也好。」

「我不是說對社團沒興趣了嗎?」

她的口氣仍不帶火氣,但是听起來有些忍耐。

「妳上次加入辯論賽,一定是對那個題目特別有興趣,對不對?」他忽然轉了個題。

她看了看他,「沒錯,看了那題目就覺得不吐不快,于是才決定報名。」

「所以如果是妳有興趣的事,就可以考慮分出一些用來看書的時問。」他指出。

「你的意思是你要我幫的忙很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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