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後,瑞雪漸融,隱約可以嗅到春天的氣息。
「馬蹄陣陣喲!像春雷滾過山頭,帶著歡聲笑語燦爛容顏,是什麼讓陽光燦爛?是什麼讓大草原興奮……」
特魯厄族是個能歌善舞的民族,他們的喜怒、他們的生活全都可以放開喉嚨,從肺腑里唱出來。這會兒,高亢的歌聲伴著悠揚的馬頭琴聲揚了起來。
哲森側耳傾听,嘴角微微上勾──這歌好听!
「阿旺老爹,唱歌的人心情不錯喔!」他閑閑的坐著,與特魯厄族的老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
「那是當然。」阿旺老爹笑咪咪的,頓一頓又道︰「年輕人,你的靦腆我們早就知道了,呵呵!」听到歌聲都在偷笑了,還假裝沒事人似的。
「我?」他納悶的指著自己的鼻子。他明明是天不怕、地不怕,什麼時候怕羞過了?
「呵呵!別不承認,你沒听到這歌都在那樣唱了。」
「最美麗的花朵只在春天開放,皎潔的白雲只在藍天游弋,草原上會走路的花喔!只有天神的使者可以摘取……」
「胡說。」哲森听了跳起來。
「我哪有胡說?你明明就是天神派來幫助我們特魯厄人的使者呀!呵呵……」阿旺老爹很堅持。
哲森沒好氣地嗤聲。什麼草原上會走路的花,什麼天神派來的使者,還摘取?哼!
「你看你,再過十天就要娶新娘了,這時候想不承認也晚了。」說他害羞,還真不是一般的害羞,呵呵!
「誰說的?」哲森又是重重一驚。娶新娘?他這正主兒怎麼不知道?
「老族長說的呀!」老族長怎麼可能騙人呢?呵呵!
哲森急匆匆的起身走人,「老爹,不陪你聊天了。」
「呵呵!沒關系。」阿旺老爹眼楮瞇得只剩彎彎的一條線。
快做新郎的人當然閑不住了,興奮嘛!想當初,他阿旺老爹娶媳婦的時候,可是興奮得三天三夜都沒睡覺呢!呵呵……
他要去好好的教訓那個亂唱歌的人,飯可以亂吃,歌可是不能亂唱;他還要去找那個大胡子老族長理論,怎能硬將家里的閨女塞給別人,也不管別人願意不願意。
哼!他又不是種馬,只要是母的都喜歡。
哲森低頭疾步,一臉不滿。
「不要唱這種歌。」一個清脆的聲音傳入他的耳朵。
呃!他都還沒說呢!倒被她搶先一步。哲森停住腳步,看到不遠處有個窈窕身影站在那兒,一臉的陰霾。
「為什麼?」唱歌的族人仍是笑嘻嘻的。阻止他唱的不就是歌聲里的女主角──會走路的花朵嗎?呵呵!霜珠害羞了。
對呀!為什麼?哲森也想知道。
「我說不要就是不要。」霜珠一跺腳。
「好好,既然霜珠會害羞,我不唱就是。」唱歌的族人好脾氣的收起馬頭琴。
「才不是……反正,不要把我和他扯在一起。」霜珠氣鼓鼓的。她可不是因為害羞。
哦!她不想和他扯在一起?哲森意外得知這件事,莫名有點郁悶。
他有什麼不好?照說能和他這樣氣質高雅、舉止瀟灑……好處說不盡的男人扯在一起,她該高興才對,那可是燒了八輩子的好香也不一定會有的好運啊!
「霜珠……」族人瞧見哲森出現,立即向霜珠擠擠眼、努努嘴的,向她暗示。
「怎麼了?」霜珠一時沒反應過來,順著族人的視線望去才發現哲森。
「你來做什麼?」她沖口就問。
「嘻嘻!當然是……」族人才開口就接收到霜珠和哲森瞪過來的目光,立刻識相的閉上嘴,可還是在心里把話說完︰當然是霜珠在這里,哲森才來的,這還用問嗎?
「咦?妳能來,我怎麼不能來?這大草本來就是誰都可以走來走去的。」他故作驚訝的說。
狡辯!霜珠第一個想法是他故意狡辯。
「你當然能來,」頓一頓,她慢吞吞的說道︰「只是你為什麼不說出心里的話呢?不過我也不怪你,听說漢人都是口是心非的,我能理解。」
哲森雙手背負在身後,瞇起眼看她。這小妮子是欠教訓,還是覺得好玩,故意亂說話?或者是……
「妳要吸引我的注意也不必用這種方法。」居然故意污蔑他。
「吸引?」她從鼻子里噴氣,「自大狂!」
「自大?我可沒有,是誰哭著喊著要嫁給我的?」他很善意的提醒她,不就是姑娘她嗎?他若不是香饃饃,她何必這樣?
「你搞清楚,誰哭著喊著要嫁給你了?」
是的,他們第一次見面時她是哭了,可那是因為見到親人平安回來,一時情緒激動,和他一點關系也沒有。事實上,那個時候她根本沒有注意到他,她必須嫁給他的事情也是阿爸告訴她的,雖然她萬分不情願、雖然她好想好想永遠的思念忽罕,而不是立刻另外嫁人,但……
「哦!妳不想嫁?」這正好合他的意。
可……不知怎的,心底涌出一點點疑似失望的感覺。不!他立刻搖搖頭,這一定是錯覺。
「我嫁。」她頭一昂。
特魯厄人是說到做到的,她一定得嫁,因為這個該死的漢人幫助了他們,她不能忘恩負義;因為該死的他還帶回了忽罕,她不能因為自己是特魯厄族的別姬,就擅自破壞族里的規矩。
「那不就對了。」他一听可樂了。這小妮子剛才還想否認呢!這不就自己招了?得意之余,他也把原本打算告訴她,他沒打算要娶她的事情忘得一乾二淨。
「看清楚──」他指指自己的鼻子,囂張的大笑著,「看清楚這張俊臉,以後就是妳的天、妳的地。」
看到他猖狂的樣子,霜珠恨得牙癢癢的,忍不住出言打擊他,「俊臉?該說是小白臉吧!嘖嘖,像女人似的。」
什麼?她居然把他比作女人?他的笑聲戛然而止。太可惡了,簡直就是侮辱人!
他氣得臉都漲紅了。
「不用臉紅,我都沒嫌棄你了。」她涼涼的道。
「到底誰嫌誰呀?」他忍不住吼一聲。他還沒嫌她呢!
「沒有啊!」她無辜的眨眨眼。她不是已經說了不嫌棄他的嘛!
「好、好、好,」他從牙縫迸出三個「好」字,「我決定了,我要做兩件事情。」
「你要做什麼都與我無關。」她不耐的翻個白眼。
「不,絕對有關,」他故作深沉的一笑,聲音忽然變得異常溫柔,「我要花點時間好好教導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妮子,讓她懂得該懂得的事,比如說──低眉順眼,舉案齊眉,呼之則來、揮之則去。夫君要她往東,她就不能往西;夫君要她往西,她就不能往東……」
哇∼∼他說這麼一大串的是在胡說什麼?她心底隱隱覺得不妙。
「第二件事情嘛……」他不放松的上前一步,氣勢十足的低頭盯著她,依舊用溫柔的聲音說道︰「我還要妳明白,我是男人,如假包換。」
「哼!」她不甘示弱的抬頭,迎視他隱藏著挑釁的目光。要她做他口中呼之則來、揮之則去,毫無自我的人?她唯一的答案是──「你、作、夢。」
「是不是作夢,妳很快就知道了。」他壞壞的咧嘴,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
「哼!」她才不怕他的挑釁呢!
雖然他並不願意承認她還有可取之處,但……嗯,她的眼楮閃亮閃亮的,像他昨晚看到的星星;她的肌膚是小麥色的,雖不白皙,卻有一種陽光的感覺。
她冷笑,使勁的抬頭,與他臉對臉,強烈的展現了她鐵錚錚的傲骨,卻不小心忽略了兩人的距離已太過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