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惟汶被我的眼神望得難堪,自責又氣惱,「話不是我說的,大家都在議論,我只是復述給你听。旁觀者清,你一定是哪里做得太出格,才會遭人誹議。」
「因為旁人誹議,我就該為此收斂?對喜歡的人多獻些殷勤,為喜歡的人多做些事,也需要偷偷模模?」我未料那些長舌婦謠造得如此惡毒,已經氣瘋了,都不知自己說了什麼,答了什麼。
艾惟汶卻變了臉色,「你說,你喜歡他?」
「對!我喜歡他!」我挑挑下巴,毫不猶豫。
「你……」艾惟汶似乎未料到我敢承認,一時之間倒怔住了,狠狠地瞪了我一陣,突然將手里的塑料袋往桌上重重地一放,「福記的過橋米線,趁熱吃。」
埃記?離公司很遠,幾乎要半個時辰的車程呢。
「我不愛吃面食。」更不喜歡他為我做太多無意義的事,「如果你上班時間擅離職守,我會如實稟告。」
「放心!我托人帶的。」他咬牙切齒。
我不再理他,繼續工作。
「那天……我在電影院門口等到十二點,你為什麼不來?如果不來,也該想辦法通知我一聲,我很擔心。」
十二點?我的心隱隱側動,「那天我正巧有事……等不到你就自己看,或直接回去啊,況且……我本來就沒有答應你的邀請。」
「不等的話,怕錯失機會啊。」他喃喃自語,當我抬頭時他卻眼光一閃,「那天你被什麼急事耽擱了?」
「我……」
「她正和我一起共進晚餐。」倉銘不知何時站在門口,雙手插在褲袋里,眼光掃過我,迎視艾惟汶,兩個男人眼神踫撞的一剎那,火光四射。
「倉銘,你睡醒了?」我奔向他,喜悅掩蓋了所有的心緒波動,包括艾惟汶。「珩琪她們先回去了,你呢?現在回公司,還是……」
「我餓了!」倉銘突然說。
「噯?」我一怔,「啊,你中午確實吃得很少啊,那怎麼辦?要不要我現在陪你出去吃?」
「不想出去,你這里難道沒有現成的儲備食物?」
「儲備?我很少吃零食啊……」我急得抓頭發,發現倉銘的視線直直盯著前方,狐疑,順勢望去--艾惟汶從福記買來的過橋米線赫然擺放在會議桌上,「啊,有了,」我跑去打開蓋子,熱氣騰騰,香味撲鼻,「不如你先吃碗米線墊墊饑,我很快就下班了,然後再去吃頓好的。听說附近新開了一家川菜館,口味相當純正呢。」
「很好!」倉銘又說了這兩個字,唇角漂亮地揚起。
艾惟汶卻蠻橫地一把搶過袋子,「不行!米線是我買給你吃的,誰也不許踫。」
「堂堂男人哪有這麼小家子氣?」我是個從不與人計較的女生,但艾惟汶總有本事讓我氣得想捶人,「既然我不喜歡吃,放著也是浪費,給誰吃不都一樣?」
「不一樣!傍他吃就不行!我寧可倒掉!」
「你!」我快吐血了,一旁的倉銘盯著他默不作聲,表情奇特。我怎能跟他一起丟臉,深吸口氣,「你既然買給我吃,所有權就屬于我了,對不對?我自己吃或是給別人吃,與你一點關系也沒有……」
「有!你給他吃,就與我有關系。」
我倒!
「好!我買!多少錢,我付你錢!」
頓時,艾惟汶呆了,怔怔地望著我,仿佛從未認識過我;又仿佛是突然間受了重創,失憶了一般。
「你到底說不說?多少錢!」
他節節後退,面色蒼白,「這碗米線你付不起,傾家蕩產也付不起的。」說完,轉身沖了出去。
「莫名其妙!」將食物弄好,捧到倉銘面前,卻見他仍未收回視線,「倉銘?可以吃了。」
「競爭總有人受傷、敗陣、犧牲,對不對?」他收回視線,望我的眼神出奇的溫柔,混雜著探究的興奮,閃閃發亮。「只能說他不走運。」
「噯?」我不懂他在說什麼。
他笑一笑,並不介意,取下我高捧的米線,放回辦公桌。「可以走了嗎?我肚子真的很餓。」
「咦?你不吃了嗎?剛才你明明……」
「傻瓜!我只說『很好』,並沒說要吃啊,我也不喜歡吃面食,更何況……」他扯開唇角,笑得開懷,「我的目的並不是米線!」
「目的?你還有目的?」我怎麼一句也听不懂?
倉銘不答,只是很溫柔、很感性地掠了掠我的頭發,他的親昵舉止剎時讓我頭頂冒煙,又差點噴鼻血,但他接下來說的話,更幾乎讓我昏厥。
他說︰「很好奇,你到底喜歡我什麼呢?」
原來--原來他听到了,我捂住嘴,尖叫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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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到底喜歡倉銘什麼--如果那天他要我回答,我可以心不跳、氣不喘地列舉二十條以上;但若今天他再要我回答,我恐怕連一個字也答不上來。
從結婚的那天起,喜歡他的理由統統變成了怨恨他的理由。這大概也就是珩琪所問的︰為什麼我婚前婚後對倉銘的態度會發生這麼大的變化的原因,只是我不記得了。有時人若想保持愉悅、開朗的心境,就必須學會將不愉快的事情從記憶中消除、抹剎,這一點我一直做得很好。
如果楊守益認為貸款風波會就此平息,那他就大錯特錯了,事發後的第二天下午,我直撥盧勒的手機。一听到我的名字,他凜然的聲音中頓添了幾分親切。我才不在乎他是倉銘的朋友,「盧行長,關于貸款,我們經過再三考慮,覺得還是拒絕……」
「什麼?我听不清!」手機接收信號不好。
「我是說,關于貸款……」
「貸款怎麼了?等、等一下,喂?」他顯得有些無奈,「這樣吧,平筱,我現在正在『茗浮』茶莊,有什麼事你過來,我們面談。」
「好!」他報了個地址,我拿起包包沖出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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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所謂的公事應酬嗎?上班時間竟然堂而皇之地泡茶室!計程車到達,盧勒已在透明門里等候。
「進去喝杯茶吧,等下……」
「不必了,我要說的很簡單,說完就走。」
「是貸款的事嗎?」他輕輕地笑,「我已經盡力了,如果你們楊總還嫌時間太慢,那我真的無能為力……」
「我們不需要貸款了,你隨時可以撥給需要的單位。」
「不需要?」盧勒皺起了眉,有些不解,「可楊守益昨天還特意打電話給我,確認貸款時間時可沒這麼說。」
懊死的楊守益!我的火氣又串上來,「盧行長,因為身居高職,就可以運用便利徇私舞弊?因為倉銘的關系,就可以隨意撥貸款給我們?我看錯你了,還以為你是個正直的人!」
「沒有倉銘,貸款也會撥給你們,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他不悅,「我不明白你為什麼這麼生氣,是因為倉銘參與其中嗎?」
我被一語刺穿,神經質地跳起來,「我不需要貸款。」
「如果真不需要,請讓楊守益去銀行辦理消戶手續。」盧勒向門外瞟一眼,「還有你,如果對倉銘插手事件有任何不滿,為什麼不親自找他理論?他來了。」
門外,一輛奔馳停靠,一身休閑淺藍毛衣的倉銘推門下車,並繞過車頭轉向另一邊來開車門。另一邊,由于角度關系,我只能隱隱地看見坐著一位女子,火紅的套裝,還有波浪大卷的長發披在胸前。不是珩琪,倉銘從不會紳士地替珩琪開車門,而珩琪也從不穿正式的職業套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