倉銘突然激動起來,「不要沉默,我不需要憐憫。」
他握住我的手,扯下來,放開。然後站起,將手中的可樂與漢堡用力扔出,遠投命中一米開外的垃圾筒。
「我……」
「你慢慢吃,我辦完事再回來找你。」不等我有所反應,他雙手插入褲袋,直直地走了。
我懊惱,想開啟他心門的那麼強烈,卻找不到合適的鑰匙,退回椅子,拿著漢堡發呆。
不知過了多久,倉銘天籟的嗓音在耳畔夢幻般地響起︰「你的獨門絕技真管用,下次遇到麻煩還得找你。」
我猛地抬頭,倉銘神彩飛揚的臉在眼前一閃,仿佛之前的難堪一幕從未發生。
「事情辦成了?」
「辦成了!」他笑著,目光落到我手上,又皺眉,「還沒吃完?不要吃了,我也餓了,不如現在去吃頓大餐,解決午飯兼晚飯。」奪過我的漢堡投出,再次命中!
「啊,我來找珩琪!」我急急地掏包包。
「不!今天就我和你!」他率先朝汽車走去,「我們單獨慶祝!」
單獨?我和他?這……算不算邀請?可不可以成為我們首度約會?我傻傻地跟著他的步伐,心跳加速,呼吸減緩,適才的懊惱全被拋到九霄雲外。
直到深夜十一點倉銘送我回家,我翻包找鑰匙時,順手挖出一張七點半的電影票,這才想起,艾惟汶正在等候我--他的首度約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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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我第一次真正走入倉銘的世界,雖僅僅略知他的家庭缺陷,但觸及他性格的缺陷才真正令我沉淪。
倉銘說錯了,我的沉默不是憐憫,而是心疼,疼得想將他緊緊地擁入懷中,讓他成為我的,或是我成為他的。讓愛將他填得滿滿的,滿到再無空隙收留傷痛。
本以為我可以做到,那麼自信,但最後……
每每想到「最後」,頭就會無故疼痛,疼到連一個字,一個場景也想不下去。我得出結論,那「最後」,一定是我不可逾越的禁地。
今天身上處處可見的淤痕,足以印證昨夜倉銘的強勢與霸道。倉銘絕對是個意志堅決的男人,說一不二,這種男人很容易迷惑女人,但換個角度理解,卻也極度殘忍。
手指輕撫唇,腦子里揮不去的是倉銘吻我時不閉的眼楮,及眼中燃燒著渴求的徹骨悲哀。
他渴求什麼?我不願退,所以他得不到的幸福?
「平筱,貸款合同整理好沒有?我們和盧行長的約會定在二點。」楊守益敲門,震回了我出竅的游魂。
「啊……啊!」我的手指立刻在鍵盤上飛舞起來,「還差一份資料,很快就好。」
楊守益皺起眉,頓了會兒,「再給你二十分鐘。」
屏幕上多了一排不知所謂的文字,而腦子里一片蒼茫,除了倉銘的眼神,什麼也沒有。二十分鐘能做什麼?我甚至無法集中精神,只能無助地將臉埋入臂彎。
堡作並非如我向倉銘賭氣時所說的那般順利,尤其是近二個月以來,效率一路下滑,出錯機率卻直線上升,楊守益已經開始對我不滿,若非我與倉銘的關系,他恐怕早將我降職或開除了。
與「漢代」合作已有兩年,業績穩定並節節高升,楊守益蠢蠢欲動,有擴充營銷範圍的念頭,當然首要任務便是得到銀行的支持,卻不知何種原因,貸款遲遲談不下來。听說盧勒--新上任的銀行最高執行長官,正是將我們貸款一拖再拖的關鍵人物。
楊守益曾想直接拜訪,怎奈人家次次婉拒。處處踫壁,無計可施之下,楊守益要我拜托倉銘幫他疏通關系,卻遭我一口回絕。我不願用夫妻名義來懇求一個對我連感情也退盡的男子。不願!
楊守益沉寂了一陣,原以為他已死心,卻不知怎麼突然得到盧勒的允肯,同意面談。今天與他同行的除我以外,還有財務部的鄭經理。
與倉銘一樣,盧勒也是個身材修長、儀態優雅的男子,只是倉銘有能掩蓋本性的笑臉和磁性的嗓音;而盧勒,卻是一眼望去便能望透的坦蕩人物,連聲音中也帶著渾厚的凜然氣勢,但我仍更偏愛倉銘的嗓音……
「平筱,把資料和申請書拿出來。」楊守益在催促,而我卻在打量盧勒的同時,又失了心神。
「喔……」我翻包,依順序一一取出文件,突然……「申,申請書,我忘在辦公桌上了。」
「什麼?」楊守益變了臉色,搶過我的包包一陣亂翻,「你有沒有搞清楚?」
「我、我……」我欲哭無淚,面如土色。
「沒帶全資料嗎?」盧勒不動聲色地盯著我。
我想,這回完了,我親手奉送他一條能名正言順鏟平我們道路的理由,楊守益會不會殺了我?
只听他接道︰「沒有關系,下次簽約時記得帶全就行了。」
啊?我目瞪口呆!才談了半個小時不到,他就同意貸款?那之前的一拖再拖到底意欲為何?
楊守益已經激動地站起來握他的手,肺腑之言一筐接一筐。我在一旁暗自慶幸,這回他應該不會追究我的失職了吧?盧勒將我們送出辦公室,禮貌地告別後,正當我準備尾隨離開,他突然叫住我。
「平筱!」他笑道,「初次見面,你好。」
誰說初次見面?剛不已經見過了?楊守益的身影已經在走廊消失,我心不在焉,「啊,你好!」
「真可惜,你們結婚時,我正巧被派去瑞士學習一年半,沒法參加婚禮;回來後立刻走馬上任,很多事情必須盡快熟悉,連約你一起出來吃頓飯的時間也抽不出。」他的笑容看來很謹慎,「等過兩個星期,一切上了軌道後,有了空閑時間,你一定要來啊。」
「噯?」我听得一頭霧水。
他對我的遲鈍深表詫異,解釋道︰「我和倉銘是大學同學。」
「啊?!」我怔忡,集中精神分解字句後,羞憤開始盤升。不顧盧勒的莫名其妙,一轉身沖了出去。
第八章
原來,楊守益仍是拜托了倉銘,只是跳過我,卻包裹著我的名號。楊守益利用我。一回公司,我立刻跟他進了辦公室。
「沒想到這麼順利,貸款談成,下一步可以進入實干階段了。」楊守益一臉興奮,「平筱,通知各部門開會。」
「你還是求倉銘幫了忙?!」我氣得咬牙。
楊守益察覺出我的異樣,「平筱,要不是走投無路,我根本不會煩擾倉銘;再說,我們雙方合作兩年來,關系一向融洽,他又是你的丈夫,站在朋友的立場……」
「是我丈夫又怎樣?我是我,他是他!」我絕望地怒吼,「你馬上推掉貸款,拒絕盧勒,我們不需要!不要!」
「平筱,別開玩笑,我們多辛苦才爭取到?」楊守益以為我說笑。
「好!你不去我去!反正沒有倉銘幫忙,我們也得不到貸款,」我打開門,「你就當從未認識過倉銘好了。」
「平筱!」楊守益終是信以為真,「本來這是你的私事,我不該也無權過問,但現在既然牽涉到公司利益,我就不得不說了……近兩個月,你不斷地犯錯,精神狀態也極差,你和倉銘之間是不是出了問題?要不然為什麼上次『權亞』十周年的慶典,倉銘去了,可……」
可什麼?他想說什麼?倉銘去了,可為什麼挽在他臂彎的女伴不是你,而是另一名光彩奪目的妖艷女子?他是不是想這麼問?不等楊守益說完,我神經質地跳起,轉身瘋了似的跑出去,還來不及找地方躲起來,不知打哪里冒出來的沐景秋一把抓住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