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狄珩琪對話完畢,倉銘的眼光第三次瞟去鄰桌。我把匙子塞入他手里,他無意識地挖一匙入口。倉銘究竟在看什麼?我很好奇,順著他的視線一起望去。
鄰桌坐著兩個西裝筆挺的男子,其中一個背對著倉銘側對著我,左頰處有一道明顯的疤痕。倉銘的眼光就一直落在他的身上,倉銘認識他?
「老板!你在吃什麼?」狄珩琪突然驚呼。
「怎麼?」我亦被嚇一跳。
「他……他對女敕筍過敏,吃了會生疹子。」
盅里的粥已被倉銘掃完一半,他回神,望著形狀獨特的盅變了臉色;我聞言,也變了臉色;還有一個人更是變了臉色。他就是鄰桌背對倉銘側對我的疤痕男子。當他被狄珩琪的驚呼而吸引,目光發現倉銘時,猛地倉皇站起,椅子倒落地面,發出「砰」然撞擊聲。
FM「046FM「046FM「046FM「046FM「046FM「046FM「046
砰砰砰!砰砰砰!砰……
夢里夢外齊鳴的撞擊聲讓我混淆,睜開眼,發覺是急促的拍門聲。頭痛欲裂,我撫著額從床上坐起,床頭的電話突然大震,震得神經更痛了。閉上眼,考慮先接電話還是先開門。喘息間作了決定,披起睡袍站起來。走出臥房,牆上的夜光時鐘指向凌晨二點五十二分。
門外,一臉氣急敗壞的狄珩琪正手持手機撥號碼,看到我,狠狠地掛斷電話,一腳踹上鐵門。
「有沒有搞錯?大門沒人開,電話沒人接!如果你再不出現,我就準備報警了。」
咦?這是什麼道理?莫非凌晨三點時分,我應該宅門大敞,燈火通明,迎接狄大小姐興致突起的大駕光臨?趣味的思路減緩了欲裂的頭疼,很想笑,但眼角觸及狄珩琪的表情後,立刻識時務地正襟危「站」,免得點燃導火線,被轟成炮灰。
「我正在睡覺!」我裹緊睡袍,輕咳一聲。
「睡覺?」珩琪逼近一步,「我問你,你老公呢?」
倉銘?她為倉銘而來?剛減緩的頭疼瞬時加劇。
「他不在家。如果有事找他,不妨打他手機試試。」
「不在家?老公徹夜不歸,你倒能高枕無憂,酣然入睡?你怎麼不打他的手機試試,關心一下他的行蹤?」
必心?關心他在情婦處混到幾時?
我恍惚地一笑,「不必了!他會照顧好自己。」
「照顧?」珩琪不知哪來的力氣,猛地拽住我的衣領,將我提出門檻,「這樣照顧自己嗎?」
她的指尖方向,左邊牆壁,橫躺著酒氣沖天、爛醉如泥的倉銘。月光投射,影映出他的至極狼狽。樹影婆娑,遮掩往我顫抖的指尖。
「我不管了,負責把他送到家門口,算是仁至義盡。現在,我要回家睡覺去!」狄珩琪氣憤地盯著我,「至于你--等明天上班後,我再好好跟你清算!」她回身走了兩步,「喂,我駕你老公的車把他送回來,沒有回去的交通工具,車子再借我一用,明天回公司再奉還。」
汽車絕塵而去。我蹲,輕觸倉銘的臉。
「她沒有好好照顧你嗎?」我嘆息。似乎只有在夜深無人時,我才敢坦然面對他,面對她,面對自己。
「不……不要……」他突然大喝,猛掃開我的手,我被他的力道推坐在地,抬頭時他又喃喃地陷入昏睡。
我無奈,只能挽住他的雙腋,將他拖進臥室。本就沉重的他,偏偏一路不合作地掙扎,等把他弄上床時,我已經累得精疲力竭,伏在床沿喘息,頭疼得更厲害。
「喝……我還要喝,拿酒來,快點……」他吵鬧著,在床上不安分地折騰。
我有些生氣了,爬起來用力拉開他胸前的衣扣,粗魯地扯下他的襯衫。
「不會喝酒就不要逞強!」
他比我更粗魯地揮手,「臭女人,不要踫我……」
我怔忡,狂襲而至的委屈堵得胸口發痛,咬咬牙,繼續與他的手指奮戰,「換掉衣服,再睡覺。」
「不要踫我……我們再喝,喝……再喝一瓶,你就會愛我、愛我……」
愛?!倉銘磁性的嗓音賜予這個曖昧字眼奇異的力量,瞬間燒毀我的理智,失控的一巴掌狠刮上他的臉頰。
「啪」!萬籟死寂。
我沒了主張,不知該逃跑還是躲藏,只能僵站著,全身悚悚發抖,看著倉銘一點一點地睜開眼楮,一點一點地爬向我。他似清醒,似宿醉,灼灼的眸光瞪在我的臉上。當他的手指扯開我的睡袍時,我險些昏厥。他摟住我,帶我一起陷入柔軟的海綿床墊。我避開他噴出的濃重酒氣,害怕地尖叫、掙扎。
「噓,不要吵……」他皺眉,對我的拳打腳踢開始不耐,扣住我的手不讓我動彈。我停止,不知所措。他半眯著眼與我對望一陣,突然搖搖晃晃,露出近乎痴呆的傻笑,拉我的手撫上他的太陽穴,「我的頭好痛,來,替我按摩……寶貝……」
原來他仍是醉了。但醉後吐露的真言對我何其殘忍!倉銘不是個善于花言巧語的男子,從戀愛到結婚,我未從他口中听聞半句柔情蜜語,但我的情敵卻有幸目睹到倉銘鮮為人知的另一面。
我絕望,連掙扎的力氣也消失殆盡,只是輕輕地推開他,但他卻揪住我,將我環抱得更緊。
「不要離開我……」倉銘在我耳邊喃喃低語。
我淚眼迷蒙,捧端他的臉正視我的臉,「看清楚!我是平筱!平筱!」
倉銘有一瞬的呆怔,茫然卻灼熱的目光真的在我臉上寸寸搜尋,最後他舒口氣,將臉埋入我的懷里。
「平筱,我知道你是平筱,我的平筱。」他咕噥著,似回到母親懷抱的孩子,漸漸安靜,穩穩沉睡。
我卻再也無法瞌眼。在他扎緊的雙臂中,一個問題兩種答案在腦中激戰爭斗。
在他眼中的平筱究竟是怎樣?臭女人?或是寶貝?
沒有解答,我的頭疼得快失去了知覺。我放棄,再次將記憶向前推進。
猛然間我意識到自己在無形中養成了一個可怕的習慣。每每在現實中遭挫,便會自然而然地躲進回憶。
不知目的是為了什麼!為了緬懷與倉銘戀愛時的溫馨時光?或是為了緬懷消逝無跡的追求倉銘時的勇氣?
不知道!同樣沒有解答。
FM「046FM「046FM「046FM「046FM「046FM「046FM「046
就在我請倉銘吃飯的隔日,楊守益突然接到「漢代」秘書部的電話,通知將修改的合同草案正規化後,再送給倉銘過目。楊守益喜出望外,認為他的戰略收效顯著,也更認定「外交大臣」之職非我莫屬。
當天下午,我奉楊守益之旨,抱著文件袋再次踏入「漢代」大樓,直驅狄珩琪的辦公室。
「這份合同是我親手制作完成的,也不知道倉銘會不會滿意……」我把文件袋推到狄珩琪面前,她懨懨然地趴在桌面,仿佛十天未合眼的模樣,「我什麼時候能把文件交給他?楊總很想听听他的意見。」
狄珩琪抬起腦袋,下巴擱在玻璃上,朝我無力地眨眼,「給你一個建議!等下見到倉銘,行事說話都得三思再三思,謹慎再謹慎。」
「咦?」
「他這兩天心情不好……不!極差!」
「為什麼?」我驚異,「莫不是那天吃完粥後,他真的皮膚過敏,引至心情煩躁?」
「那天?」狄珩琪抬抬眼皮,突然猛跳起來,「哇哇,不就是你那天請吃飯請出的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