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待看清騰升在他們面前,衣袂飄然的男子時,帕驚呼。
「黧?」珞也忍不住吼,「冥王身邊的得力助手,冥府的判官?你來這里做什麼?」
「幫忙!」黧一步步接近,懸于半空,卻仿佛足底有堅固的平地為其鋪道。「幫你們一個小小的忙。」
「幫忙?我們?」兄弟倆一怔,對望一眼,隨即狂笑出聲,「你能幫我們什麼?幫我們逃亡嗎?哈哈……」
天帝的旨令,唯唯諾諾的小卒子們誰敢違抗?
「是!」冷冷靜靜的一個字像一把銳利的剪刀,剪斷了兄弟倆狂放的笑聲,「難道你們不想離開?」
「你說真的?」帕難以置信地叫。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珞打斷兄弟的急躁。眼前英俊卻不掩陰沉神色的臉,褐色眼眸中閃動的絕對是別有用心的光芒。他們雖為寇,卻不是白痴。「莫非……這是冥王的意思?」
「冥王?」黧嘲諷地笑,他們還在期待什麼?「抱歉!諦汜在三天前離開了冥府。原因是——他無法忍受與冥後齊娜分離一年中的三分之二的時光。現在的冥府,由冥王的長子——賾代為管理。而他,還只是個和善、親切的大孩子。」
「沒有冥王的手御,任何神靈都不被允許接近塔洛斯地獄。你闖了進來,竟還敢放我們離開?背叛天帝的罪名絕對會得到與我們同樣的下場——在地獄中承受永世不得開月兌的懲罰。你不可能不懂這一點。」而他,到底懷著什麼樣的目的而來?
「當然,我怎麼可能笨得將自己推上斷頭台。放走你們中的一個是我惟一能做的,若他能幸運地打敗派出追捕的神靈,順利逃月兌過關,就可以回來迎救另一個。若迎救不成功,有一個逃離苦難也是好的,不是嗎?」
「珞,這個提議不錯,我們為什麼不能試一試?」完全不明白兄弟還在考慮什麼,他早受夠了地獄的折磨。
「勝算不是很大,但,機會只此一次。」中肯的建議反而更能讓他們安心。
「我們有可能逃月兌冥王手下的神靈?」值得懷疑。會被派出追捕的神靈定不是泛泛之輩,任何一個的實力都足以置他們于死地。若兩人聯手出擊或許會存有一絲的勝算,或若僅憑個人的力量,連活著離開地獄的機會都微乎其微。珞不如兄弟那麼沖動,他深思。「睡神︰鎂翌;死神︰魈;大王子︰賾;二王子︰隼;還有——地獄的看守者復仇女神︰灩嬈。你認為我們能從其中哪一個的追捕下僥幸逃月兌?」
每一個都是個中翹楚,天帝親點的冥府守衛者,遇上哪一個,他們兄弟都只有元神俱滅的慘淡結局。
「野獸呢?」黧打斷珞的不確定,淡淡地問。
「野獸?」珞略略思考,努力從記憶中搜尋出一點點與這名字相關的資料。「是那個傳說中英俊異常,也因此令愛神傾心的男孩?從小由冥後撫養長大,而死後也久居于冥府,由于冥後與愛神的寵溺,他被允許可以隨意往來于冥府與凡界。他是被野獸襲擊而死,所以,神靈們只稱他為‘野獸’,反而漸漸淡忘了他的真正名字。你——指他?」
「對!一個因容貌而備受寵溺的半人半神的玩物。不足為懼!」提到這個名字,黧連狡黠的笑容也不復存在。英俊白皙的臉上只剩恨意。在神界,容貌突兀的男子數不勝數,為什麼偏偏是他?「他所具有的神力僅是冥後賜予的防身用的微小力量。我會指定他執行追捕。若你能將他殺死,就有逃出冥府的機會。」
「殺死他?那麼,深愛著他的愛神定會將所有怒氣全數宣泄在我們兄弟身上!」這又豈是他們承受得起?居于天界,神力僅次于天帝的愛神,得罪她的下場會是怎樣?不敢想象。珞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這是你們的問題,與我無關。」黧陰冷地牽動唇角。他本就未給過完全的承諾。「我說過,機會只此一次。在這里等死,或是搏命可能會有的希望,你們可以選擇。」
「我試!」帕立即決定。等待並非他的性格,廝殺後的陣亡才是他該有的歸屬。若幸運,他們或許真能重獲自由。不管如何,他都要試一下。
「聰明的選擇!」黧恢復笑容,走近一步,張開雙臂,掌心面對帕。淺褐色的亮光瞬間布滿帕的全身,也印照著黧,變成模糊的白。妖異的光芒在整個黑暗空間搖曳閃動。捆綁著的鐵鏈如有了生命力般蛇行滑開——帕得到自由。「去吧!沿著地獄的通道直行,就能抵達出口。祝你好運!」
「珞,你等著我,我一定能回來救你!」帕憨然朝兄弟一笑,大步踏出去。
望著帕決然離開的身影,又轉望黧若有所思的陰沉笑容。珞厲聲開口︰「為什麼?」總覺得有太多不妥之處。看來似乎任由他們在兩種命運中做了決擇,可為什麼仍有落入陷阱的寒意?
「為什麼想借我們的手殺死野獸?因為愛神的關系?早听說你對愛神傾慕已久,但她卻連正眼也未瞧過你一眼,全部心思投注在野獸身上,這一點,讓你受挫,也所以……」
「閉嘴!」霍然轉身,殺意頓生的眼眸在褐色中更顯殘酷。手指輕移,讓鐵鏈在神力下收緊、再收緊,撕裂的吼聲瞬間迸發!黧緩緩地勾起唇角,眼中卻全無笑意。「知道嗎?了解真相後,你會死得不甘心。」
「你……」珞咬牙承受背上劇烈的灼痛,額角的汗珠不斷下滑。也乍然明了,在這場交易中得益的只有他而已。「……無論野獸的結局會是怎樣,我和帕的命運早在你掌握中——死亡!對不對?……對不對?」
詢問得不到解答,因為黧已經踏出了門檻,重新合上這道塵封已久的鐵門,也阻隔住因絕望而顫抖的吼聲。
此時此刻的了悟太遲了些,一切已成定局,不是嗎?
攤開手掌,思念滿溢。掌心浮現出她美麗絕倫的臉龐,柔軟的長發散滿雪白的肩膀,暖暖泄出的笑容最令他心痛——因為,那從不曾為他而展露。
對!他受挫,那麼深愛著,卻永遠只有陌路人的禮遇。為什麼?
「若他死了,你的眼中可會容我的存在?」輕輕低喃,將她的影像貼于胸口。抗衡著由心中的未知激發出另一種隱藏的仇恨,全部歸結入那一人的賬簿。他知道,那人必須承受這一切。
野獸!
「我們……還不能開始嗎?」賾看一眼階下靜默站立,各種神態的神靈們,再側視著身旁以扶持名義自居的判官黧,猶豫間微扯唇角,溫和中略帶羞澀的神情。
冥火搖曳的議事廳少有用到的機會——神靈們通常各司其職,在冥府之內也各有居住的寢宮,若非有重大事件發生,需要商議,或是冥王突發奇想,招集這群冥府中最高等級的神靈聚集,還真難看到精英會集的盛況呢。
但,今天是特殊的,他——冥王的長子,冥府的大王子,首次登上冥府中最高權力的座椅,代理冥王之職。因此,這一天,凡屬于冥王管轄範圍的神靈都必須恭候在此,承迎新王。也以此表示會以忠于原冥王諦汜之心同樣忠于他。這是父親給他的機會,誰都清楚,這張權力之椅遲早會交到他手上;此次諦汜離開冥界,也將冥府交給他打理,雖然時間不長,但,能這樣子居于高處俯瞰群雄,倒也別有一番滋味。
懊到的差不多都到齊了,似乎……還差了一個。賾半眯眼眸,臉上掛著的溫和笑容遮掩去了眼中閃動的光芒。他努力笑得羞怯也含蓄,清清喉,打破僵局。「現在,我們開始了,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