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唯。」望著兒子,她鼻尖泛紅,微笑。
「媽咪。」
「他是爸爸,叫爸爸。」
「爸爸。」唯唯圓瞳一亮,听話、點頭。
「再叫爸爸。」她清瞳盈淚。
「爸爸。」
「再,再叫爸爸……」她希望可以就此叫醒他。
「爸爸。」
「老大,你听見沒有?唯唯喊你爸爸呢。」龐母淚中帶笑道,「還有,媽也已經替你問過心潔了,她說她已經不氣你,還說等你好了之後,她跟唯唯都會陪你去吃飯、逛街,看電影,你要快點好起來……」
听著龐母不斷對他的哽泣呼喊,卻得不到他一絲回應,心潔的心,似墜落萬丈冰窖中,一再地發寒。
緊緊握著他的手,望著病床上的愛人,她緊咬著浸淚的唇,看著正與病魔勇敢搏斗的愛人。
她以為他不愛她,可,最愛她的人,卻是他……為自己多年來,對他的誤解,她懸眶的淚,瞬間滑落。
突地,她淚水才落,他的生命指數即急速下降,床邊兩側精密儀器,同時發出尖銳警訊,一會,五人急救小組已自外疾步沖入,進行緊急搶救。
一個不小心,被急救小組推擠至角落的心潔,差點就要摔倒。
「大嫂,小心。」兩雙臂膀同時扶住她,兩道相似的語調也同時傳來。
那一聲聲大嫂,教她抬起淚瞳,望向酷似以前的宮權的龐家老二跟老三。
「我是老二宮勢。」站左側的宮勢,出聲。
「我是老三宮衡。」右側的宮衡,接聲道。
她噙淚頷首,突地,急救小組的一個動作,教她驚眼望去。
駭見小組人員為挽救宮權的生命,那幾近殘忍的急救方式,她張大淚瞳,緊咬淚唇。
當心愛男人的生命指數,在醫師手中忽上忽下,一次次徘徊在生死邊緣,她淚顏僵凝,緊搗心口,停不了的清淚,就似斷了線的珍珠,撲簌簌地滾落。
「在你們回來前,他的情況就很不對勁,好像已經快撐不下去了。」遞給她一份面紙,宮勢看著忙進忙出的急救小組,沉聲說著。
「他的情況很差,之前醫師才說過,如果他能再撐一個小時,就算是奇跡,到現在……」宮衡看一眼腕表,「他已經多撐了十五分鐘,你好像也差不多來了十五分鐘。」
強睜淚瞳,她嘴角直顫。他現在會如此痛苦的被急救著,是因為她的關系?因為她來了,他怕她難過,又放心不下,就走不開,也舍不得走
「我想,他一定很想再見你一面,再跟你說說話吧……」宮勢深吸一口氣,平靜言道。
「我也是這樣想,因為想再見你一面,但卻又撐不下去,想走,又舍不得留下你,我想——」冷眼看著前方殘忍的急救方式,宮衡轉眸,看她。
「現在,看是要他繼續這樣痛苦的撐下去,還是讓醫師就此停手,讓他一路好走,就由你來替他決定吧。」
「我?!」她緊搗住口,她想叫他們不要再如此傷害他,不要再虐待他了,可,「我、我要他回來,我要他再繼續陪著我跟唯唯,我……我……」
「那,就讓他們再繼續急救吧。」看著每一次都像是在折磨兄長的急救方式,宮勢眸光暗下,別過頭,不忍再看。
咬著唇,她狠著心,希望急救小組能為她救回愛人,可,突然逸出他眼角的一道淚光,教她駭瞠淚瞳。
她、她是不是過分了?她是不是太自私了?明知道他撐得萬分痛苦,卻還是為難著他,要他不準走,要他繼續為她痛苦下去
「我……不……不要了!」顫啟浸淚的唇,她淚水潰堤,急沖上前,猛力推開又想折磨他的醫師與護士。
「夠了、夠了!不要再傷害他了,已經夠了!」
「你在做什麼?!」龐母急聲叫,想拉開她,「你是想害宮權嗎?!」
「龐媽媽,我求求你,不要再讓他們折磨宮權了!」張開雙手,她擋在病床前,不讓急救小組再踫他一下。「難道,你看不出來,宮權現在很痛苦、很難受嗎?!」
「我——」龐母神情震駭,僵在原地。她怎會看不出來?她當然看得出來,但是,她舍不得兒子走啊。
「夠了、真的已經夠了!」
「我問你,你舍得嗎?」看著她已哭紅了的眼,龐母噙著淚,問她。
「我……我是舍不得,但是……」眨動淚眸,她回眸,凝看病床上的愛人,噙淚微笑,「我更舍不得他再這樣痛苦硬撐。」
「你——」
「我們就讓宮權自己決定,好不好?」望著龐母悲傷猶豫的眼,她噙著淚水,走至病床邊,在他身邊坐下。
執起他無力的手,她緊緊地握著,輕斂水瞳,深呼吸,平息一切激動情緒,凝眼望著看似沉睡的他。
「如果……如果你現在撐得很痛苦,撐得很難受,那……你不要再顧慮我,也不要再擔心我,你就安心的去吧,沒關系的,我不會怪你的。」
眨去瞳中淚水,望著他再次滑落眼角的淚,她強忍哭泣,淚聲再道——
「這幾年來,為了愛我,你已經夠委屈自己了,現在,我不要你再為我而折磨你自己,所以……所以,如果,你真的已經撐不下去了,那……那你就去吧,我會沒事的,我會很好的,我也會好好照顧我們的唯唯……」
字字傷心,句句深情,她的決定放手,令龐母及宮衡、宮勢,以及急救小組為之感動而暗自拭淚,並先後走出病房,將最後的時間,留給他與她。
然,似感受到一股不尋常的氣氛,也被留在病房內的唯唯,走到病床的另一邊,也握著宮權的手,望著躺在床上的他,再看著坐在對面的母親。
「媽咪……」
「嗯?」
「爸爸怎麼了?」
「他……他在睡覺,我們不要吵他。」她顫抿淚唇,微笑道。
「好,那我們不要吵爸爸,讓爸爸好好睡,等他醒了,我再跟他玩。」
「嗯,唯唯好乖。」望著唯唯純真稚顏,她低首,垂斂淚眸。
一會兒。
「媽媽……」
「嗯?」緊閉淚瞳,她緊握他的手,緊拄額頭,任憑淚水再落。
「那我現在可以跟爸爸玩了嗎?」
「你要等……要等爸爸醒來,才可以……」
「爸爸醒了啊!」
「……」
「媽咪?」見母親不答話,他笑開童顏,轉向床頭處,望著正緩緩張開雙眼的宮權,「爸爸,可以嗎?」
霍地,心潔猛拾首,驚望病床上已然張開雙眸,正困難扯動唇角,對她揚起一抹極為虛弱笑意的男人——
「我……還是舍不得離開你……還有唯唯……」他語調長而無力。
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她驚搗紅唇,激動落淚,就怕一切只是一場夢。
「怎麼了……」他笑得好無力。
再一次听到他微弱的嗓音,確認一切並不是夢,她緊抓著他無力的手,趴臥他身側,大聲而激動地哭喊——
「我、我好想你!」
終曲
六個月後。
今晚七點,一場世紀婚禮,將在台北撒皇飯店貴皇宴會廳,隆重舉行。
才過六點十分,一部部豪華房車已陸續載來近千位權貴富豪、政商名流,參與今夜的盛大婚宴。
六點四十五分,與宴賓客相繼入座,七點鐘聲響起,百人樂團高奏出結婚進行曲,同時,四名制服侍者齊力拉開緊閉的落地大門。
頓時,與宴眾賓客同時轉頭,望向靜立在拱門外的一對耀眼新人身上。
身穿一襲設計典雅的削肩柔緞白紗,韓心潔高綰法式發髻,身戴千萬耀眼鑽飾,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美得令人屏息。
手捧玫瑰花束的她,悄望一眼身旁因經過數月靜養,而漸漸恢復往日神采,高大英挺的宮權,她垂斂眸光,嘴角輕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