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小舟,你在冒冷汗,是不是生病了?」葉祁關懷地問道。
他一怔,心念一轉,「有點不舒服……」故作堅強狀,聲音不大,但正好是某人可以听到的範圍,適當好處的瞟了一眼越寧的方向,為什麼她連看都不抬頭看一眼?
「要不要到醫務室去看看?」
「不用了。」陽光少年憂郁起來是最惹人疼的,絕對比那故作頹廢的街道青年還要可憐三分,輕嘆了口氣,那股莫名的窒息感又來了,骨頭和皮膚都在叫囂,想要被注視,尤其想被某人注視,靠,不是喜歡我嘛,就這種路人的態度,跟以前顏路在的時候有什麼區別。心里不爽,反射性地扯出一絲笑容,非但沒有安定人心,反而把極富有同情心的高穎大姐也勾引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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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小舟,你臉色真的有點不對,要不去醫院看看吧?」
「不用了,事情還沒做完。」低下頭,他鎮定地看著桌上有關K新地產的資料。不到兩秒,有一只手伸出來把資料撿走了,「要你走就快滾。」
韓硯竊笑,沒想到越寧還真不是普通的會欺負人。
顏小舟頓時氣絕,愣在那里,目光茫然。
「越寧……」高穎有些看不過去了,「別這樣……」
她嘆了口氣,嘴角一斜,站了起來,「我先帶他走。」群眾的力量是強大的,她還不至于蠢到和民主作對。
好心地架起顏小舟的胳膊,順便踩過他的腳,到走廊上馬上就松開了。泄了口氣,顏小舟差點想哭,好不容易得來的滿足感瞬間消失,像從最高點跌入深谷,心里嗷嗷叫疼。據說有一種蠍子王,身上有七種毒,平時六種用來對付別人,最後一種毒太可怕,就連自己也控制不了,一個不小心就把自己給毒死了。
顏小舟現在就有種被自己毒死的感覺,討好地抱住越寧的脖子,「不敢再裝病了,別不理我……」
越寧不語,心情沉重的樣子,仿佛在思考些什麼。
「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很討厭別人踫你。」
「好吧,我承認我吃醋了,那些家伙憑什麼跟你那麼親近,好不容易弄走一個顏路又跑來那麼多討厭的家伙,真想把他們給斃了!」
越寧不屬地瞪了他一眼,這人可不可以偶爾不要那麼幼稚。心里一氣,步子又急了一些。
「你到底怎麼了?」顏小舟略微有點失耐心,從沒見過越寧這樣。越寧模了模微微發紅的下巴,說︰「牙疼。」
「 當」一聲,顏小舟想的上萬條虐人法則肢解落地,「怎麼不早告訴我?來,給我看看。」
越寧順著他的動作張了張嘴,很潔白很整潔的一排貝齒,兩顆門牙小小的,精致得像是漢白玉做的小墜,左下的牙床上生出一截智齒,也是楚楚可憐地弱小,卻撐得牙齦都發紅發腫了。
顏小舟捧著她的臉,「都發炎了,你沒有看醫生麼?幾天了!」
「兩三天了吧。」
「那這三天你都吃什麼了?」
「麥片。」
顏小舟發誓他生氣了,小時候嬸嬸叫他幫忙給顏路換尿布他都沒那麼氣過,「走,跟我去醫院。」二話不說把她給背了起來。
「喂,我牙疼不是腳疼。」越寧抱怨。
「你就牙疼,我心疼肺疼頭疼全身上下哪里都疼。」顏小舟的臉黑黑的。
越寧一愣,然後笑了,「那還背我?」
「不背更疼。」他氣得打顫,毒氣沖天,好在越寧天生免疫力,把那毒給鎮住了。
斑穎好奇地看著操場上的那兩個人,「奇怪,病的不是顏小舟嗎,他為什麼反過來背著小寧?」
韓硯輕蔑地一笑,眼里有幾分嘲諷︰「那是心病,他嫉妒咱們來著。」
斑穎鄙視地看著他,「他嫉妒?我看是你嫉妒吧,一副女圭女圭臉三寸身,難怪到現在都交不到女朋友。」
韓硯瞬間石化,玻璃杯在手里「吧嗒」一聲化成碎片。
就是這十厘米的距離,他硬是被高穎嘲笑了半輩子,長得高了不起?
葉祁默不作聲地進攻K新地產的電腦資料,懶得理這對冤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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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顏小舟看著手上這顆小小的,石頭一樣晶瑩剔透的智齒說。
「要喊疼也該是我吧。」越寧皺了皺眉頭,「行了把牙齒還給我。」
「不行!」他趕緊死死拽住,「我要留著,留作紀念。」
「你變態啊。」
「能夠擁有你身體的一部分,我很榮幸……」蠍子邪邪地,帶著一點誘惑說。
越寧百無聊奈抬起頭,「醫生,請問神經科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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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醫院後,顏小舟給越寧買了杯冰淇淋,看著她終于恢復了懶洋洋的尊貴形象,心里一下子就被填滿了,原本空洞的那一塊泛濫得發漲,呼吸也安寧了。
兩個人坐在公園的長椅上,大把大把的小屁孩在身邊穿來走去。
「顏小舟。」越寧突然說.「你這次可不可以不要跟韓硯爭?」
顏小舟的笑僵住了,半晌才反應過來,「為什麼?」
「我不想看到你們起沖突。」她說這話的時候很真誠,真誠得都不像她自己了。
看著不遠處的沙坑,越寧想起韓硯第一次說那些人並不服他只是怕他時的表情,想起葉祁關切地問她有沒有生病的樣子,想起高穎熱情地跟她講自己的心事。這幾個人是她離開故鄉後遇到的最好的人,也是除了顏路和顏小舟外第一次交上的朋友,他們都是拿真心在對她,她想試著去融入這個團體,並且希望顏小舟也同樣能夠加入其中,不用時時算計,做個輕松一點的人。其實這世上有誰希望自己的青春像在生物圈一樣弱肉強食的生存,誰不想簡簡單單的快樂就好,每天算計和陰謀是很痛苦的,常常幫顏路收拾爛攤子的越寧最懂這種心情,上帝創世也有一天休息,何苦把自己逼得太急呢。
顏小舟的眼神卻一點一點地深邃起來,瞳仁緊縮著,散發著危險的氣息。
越寧咽下一口冰淇淋,繼續說︰「你知道韓硯為這次計劃投了多少錢嗎?所有人都在努力,這已經不是你的游戲。」
「你覺得我會從中作梗?」他的聲音沒有溫度。
「難道不是嗎?」越寧輕輕地說,從進S大的第一天到那兩只不存在的老鼠,他一步一步地從學生會的根基動起,外表給人一個引導者的印象,暗里挑起同學和學生會間的矛盾,漸漸的這些手段已經不再是耍人被耍,整人和被整,從惡作劇變成了真正的陰謀。越寧自問不是一個富有正義感的好人,可韓硯是她關心的前輩,是和她有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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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瞬間顏小舟又感到了那種窒息感,原以為只要越寧在身邊恐懼就會消失,可是現下那種莫名的饑餓又涌了起來,胃和心髒都在叫疼,眼眶變得干澀。
越寧,你不是站在我這一邊的嗎?你不是最在乎我的嗎?除了顏路以外,你又有要保護的人了嗎,總是有不同的人會冒出來,誰都可以理所當然的站在你身邊,可為什麼我總會覺得,你對任何人都是好的,惟獨對我不是……
顏小舟閉了閉眼楮,喉頭有什麼東西滑過,蠍子的血果然是冷的,曾以為的熱度只是一種外來的錯覺,「如果我說我不會那麼做,你信嗎?」他看著越寧的眼楮。
她笑了,萬花齊開,「信啊……」
冰淇淋化了,再冰的水落在地上也會被陽光照熱,蠍子的血是冷的,但不表示他就不會沸騰。
顏小舟深嘆了口氣,突然覺得自己很蠢,想來想去還不如對方一個干淨的笑容,那麼真誠,那麼直接,讓他覺得自己是還確實的在這世上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