莞爾,越寧抬起手就——狠狠推了他一把,「得了吧你,自己都養不活還想養我?」
被鄙視了,小可憐噘起嘴,可憐兮兮的眼神里又開始冒水,「阿寧,你不疼我了……」
裝吧你,這一套她都看了十四年了,再上當她就是那傻鳥。
討好地湊過去,顏路趴到她背上,可愛的腦袋一遍遍在她脖子上磨蹭著,還是軟軟的,漂亮的粉紅色,皮膚薄得像一層水,輕輕一吹就破了。撩開細發,發端處是一粒藏得很好的紅痣,也是女敕女敕的,顏色比山櫻花還要精致。
就是這麼一個人把自己撿走的啊,好高興啊,現在想起來還覺得自己真是世上最最幸運的人,老天對自己真好,把這麼好個人帶到他身邊,在一起一輩子都不夠,十輩子都不夠啊……眼眶一疼,臉埋進她脖子里,越寧停下腳步,感受著肩上那一片濕,心也潮了。
「真想你啊……」四個字,隱忍著哭嗆,就像是涌出海面的鯨魚,爆發著一肚子水壓,她知道這會兒,顏路是真傷心了。
眼珠子一黯,靠,傻鳥就傻鳥吧!越寧嘆了口氣,轉過身,對上那雙清澈的大眼楮︰「叉燒還是豬排?」
大眼楮又比卡比卡閃了起來,興奮得跟個什麼似的,「豬排!豬排!」
早晚把你剁成豬排!「有地方嗎?」
「有,有,東西都準備好了,在我租的那旅館里。」
靠,敢情又是早計劃好了的,專程飛過來,最想的不是她,而是她做的豬排飯,做干媽做到這樣,那叫一悲哀啊!
越寧又嘆了口氣,走了兩步,突然想起什麼,「不如,把你堂哥也叫上吧?」
顏路的笑臉僵了剎那,確定她不是開玩笑後,才勉強把那個笑給扯完,「好啊……」那聲音,怎麼听都有些縹緲。
越寧打了個電話給顏小舟。
「怎麼,沒被纏死,還有空跟我通電話?」
「肚子餓沒?」
他愣了一下,隨即會過意,「不會吧,我也有這口福?」
「來不來隨你。」
顏小舟看了一眼面前堆積如山的文件,抬嘴笑笑,「是我的榮幸。」
等了不到十分種,他老人家就趕到了校門口,呼吸有點粗,頭上溢著細細的汗,原本天生的貴族氣質這會兒有些失水準。
「哥。」顏路沖他點點頭。
顏小舟笑笑,「小路啊,今天我這可是沾你的光啊……」
他笑了笑,牽住越寧的手,「走吧。」
三個人一同絕塵而去。看呆了後面無數以為要上演一場迸羅馬式宮廷對決的觀眾。
莫非是——
「3P?!」一個姑娘喊出口了,察覺到立刻掃視過來的眾目光,立刻低下頭掩飾自己同人女的身份,「我是說……那個,三T……3T馬上要開盤了,呃呵呵呵呵……」
韓硯坐在校長的車上,瞟了一眼快要走遠的三人。就那麼一眼望去,突然就有點被這畫面給感動了。有一說曰世上的人本是一體的,就像天上的雪花落到地上,凝成冰,化成水,最後淪為一潭水,誰也離不開誰,以前他覺得這話很滑稽,可現在看著這三個人,他就有這種感覺,明明是不同的個體,卻像是生在一起的,那種親近無關年齡無關性別,無關這世上所有的教條原理,誰也不能介入,誰也不能打擾,就像美神維納斯,你永遠只能瞻仰和膜拜。當然韓硯絕不是會瞻仰誰的人,他只是有些羨慕這種感覺,生在世上人都太孤寂,誰不期望想要點唇齒相依的溫暖?
一瞥之下,他像是看到童年的夢想,人與人之間,一個理想的國度。
韓硯嘆了口氣,收回目光,身旁的少女轉過頭,「看什麼呢?」
韓硯沒有回答,只沖張廷雨淡淡地笑了笑。
愛上……
「你喜歡電腦嗎?」
葉祁一愣,自顯示器前抬起頭,一雙水汪汪的大眼楮就這麼直視著他,閃閃亮亮地直把人看得心頭打顫。
「你是……顏路吧?」
「對啊。」顏路笑了,純潔得像是聖母瑪利亞坐下的小天使,兩只白白的翅膀在背後啪嗒啪嗒。
「你,你,你找我有事?」葉祁莫名一寒,說話都結巴起來,因為他好像看見了韓硯小時候的翻版,那雙白花花的翅膀于是就演變成黑色的蝙蝠翼,頭上的光環消失了,變成兩只小惡魔的尖角。
「葉祁哥哥……你知不知道我家阿寧去哪兒了?」
冷汗「噗」地直往背上冒,看這期待萬分的眼神,不答又很有罪惡感︰「顏小舟不讓我告訴你她跟他去天台了。」
「不能說啊,那真可惜……」識相地跟著裝傻,顏路從桌上跳下來,「對了,葉祁哥哥,你是阿寧的朋友嗎?」
葉祁硬生生地搖了搖頭,「我是她學長。」連忙撇清關系,生怕一個不留神又招來一只狐狸。
「葉祁哥哥你真是個大好人吶!」燦爛地笑了笑,顏路轉身踫踫跳跳地跑了出去,留下好人一個人呆若木雞地怔在原處,這台詞,怎麼這麼的耳熟——
葉祁是好人吶——葉祁怎麼會忘記,曾幾何時,韓硯這麼對他說,然後騙走了他的第一部掌上游戲機,拐走了他第一個女朋友,做了他十幾年的免費勞工……像是一個魔咒,玷污了他大好青春啊啊啊啊……
說到天台,這的確是個值得研究的地方,天高地窄,風景遼闊,適合吃東西,談戀愛,發呆,自殺,外加——搞陰謀!
離地面五十多米的越寧打了個寒戰,「不要跑這麼高的地方來,連個電梯都沒有,爬死我了。」
「韓硯恐高,在這里說話比較安全。」顏小舟笑著說,好似他是在討論什麼光榮的革命大業,「再說了,這個路程顏路要來也得費上一點時間。」
「你想怎麼樣?」越寧跳上了圍欄。
「站那麼高你想自殺啊?」
「你舍不得啊?」她笑笑,風把頭發吹起來,那顆紅痔就在顏小舟瞳孔里晃啊晃啊,讓他突然想起幾個月前那個夜月。又是一個沖動——所以說這人不能沖動,一沖動就容易犯錯——走過去把她猛拉下來,一個不穩,兩個人雙雙跌到地上,顏小舟成了免費墊子,被她壓著,喉嚨里壓出滾滾笑意,像是打翻了的蜜罐,濃稠地濺開,引來一堆子蜜蜂,扎得人疼卻滿足。
越寧抬起頭,就看到顏小舟的眼楮,不是想象中的深邃不知根底,當然也不可能是顏路式的比卡比卡,他的瞳孔很黑,是那種很固執很純正的黑色,不像她自己,眼楮淡得像外國人的。以前听人說,眼楮黑的人會讓人感覺很桀驁,像是高原上奔騰的駿馬,難以控制,可他的目光卻很純,純情得又帶一點誘惑,干干淨淨地生在那雙俊秀的貴族臉上,好比一張未完成的國畫,輕輕地一提,畫龍點楮。
你愛上我了?
越寧覺得這雙眼楮是這麼問的,這一刻顏小舟的窗口就這麼坦誠在她面前,有點靦腆,又帶著邀請,期待著人來回應,來注視。
是,還是不是,這是個值得考慮的問題。可越寧覺得她現在沒法考慮,顏小舟也沒有允許她考慮,仰頭親親她的睫毛,蠱惑地一笑,「寧是吃什麼長大的,怎麼這麼輕啊,這樣下去可不行,我得把你養胖一點。」
同是喊一個人,怎麼喊,取什麼字,出來的味道都是不一樣的。這是顏小舟第一次沒有叫她的全名,輕輕地一聲,淡淡的,像一縷風吹過發梢,好生生一個人就這麼給吹化了。越寧承認她是動心了,陷下去了,也許是在一刻,也許是很早以前就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