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哪次沒利用我?」她說,聲音像是隱忍著傷感。
「我保證,以後都不會。」
以後都不會,那這次就會了?深吸了一口氣,越寧說︰「顏小舟,就算被你利用,我也認了。」說完就掛上電話,把剛才故意放倒的可樂瓶撫正。
我認了,多麼真情實感啊,她越寧這輩子沒說過這麼假這麼有感情的話了,你顏小舟盡避一邊感動去吧。想著想著把頭悶在被子里一陣狂笑,等笑完了,起身經過書桌,掃過窗子卻發現樓下正站著一個人,望著這邊,眼神是不同尋常的深邃。「咯 」一下,心像被什麼軋過了,明明熟悉了十四年的人,一下子就朦朧起來。
那一晚,越寧沒睡好,因為,因為……宿舍里跑來兩只老鼠!
從一樓到三樓,把這邊的女生宿舍鬧得雞犬不寧。越寧有兩大弱點,一是怕水,二是怕老……那個鼠,那毛茸茸的小東西,光是說起來都毛骨悚然。也不知是誰最後喊來學生會的,顏小舟他們到的時候,就看一群女生穿得飄飄然地站在夜色當中,個個都是一副膽戰心驚的模樣,見帥哥到來,一波一波自動往這邊擠,梨花帶雨地講述方才的動亂。
顏小看舟偏過頭,就見越寧一個人蹲在旁邊,路燈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長。心里一緊,不知怎麼地就被這畫面給撼動了,因為這一刻的越寧看起來太孤獨,孤獨得好像全世界的孤寂都背在她一個人身上。
越寧沒什麼朋友,這點顏小舟是清楚的,顏路那小子佔有欲特強把她當自己的所有物從小到大費盡心思趕走她身邊一個又一個想要親近的人,久而久之的,她也就忘了該怎麼交朋友,除了顏路跟他,連可以說話的人都沒幾個。
越寧的家庭也是比較特別的,爸爸是《國家地理雜志》的記者,整天在國外寫生;老媽是個明星,連自己的身份都不敢有半點外露。散伙以後他們各奔東西,從小到大,身邊惟一的能照顧自己的長輩也就是走馬燈似不斷變幻的保姆。
越寧是孤獨的,且她的孤獨永遠是難以言喻的,她表面淡漠自尊心都比誰都強,就算你捅她一刀子她也會帶血笑著絕不低頭。
這時顏小舟走去,拍拍越寧的肩膀,她微抬起頭,露出蒼白的臉色,沒心沒肺地笑笑,額頭上落下一滴冷汗,顏小舟只當她是嚇的,靠近一步就想安慰。哪知步子還沒站穩一個拳頭就掃了過來,越寧絕不是什麼跆拳道九段空手道十段,但單看那兩下也錯覺這是個練家子,小時候她爸隨手教了她兩招軍用的防身術,就這麼活學活用地用到現在。
顏小舟憤憤地按著下巴,「你干嗎?」
「別以為我不知道那兩只老鼠是誰丟進來的,敢連累我,找死啊你。」看來是被老鼠嚇得不輕,連聲音都帶著那麼點殺氣。好吧,必須承認越寧還有一個致命弱點,那就是太聰明,太聰明的女孩子總是不遭人疼的,尤其放到顏小舟這種人眼前,惟一的好處就是有利用價值,不過水能載舟,亦能覆舟,越寧的存在對他來說就像是定時炸彈,不可預計又太具威脅,無怪乎從小到大都忙著怎麼把她整垮,直到後來才悟到那根本就是個爆笑的錯誤,對一個沒有目標沒有的人,你怎麼能整得垮?無欲則鋼,那是世界的真理。所以最後他改變了主意。
顏小舟往後退了一步,古怪地打量了她一眼,一陣壞笑,「越寧,你看後面那是什麼?」
越寧一驚,猛地跳起來往後一退,一個不留神就撞到某個人身上——或者說後面那個人根本就是刻意遇襲的。
越寧回過頭,就看見韓硯那張極具卡通味道的女圭女圭臉。
「小泵娘這是被老鼠嚇到了吧?」他問,聲音永遠是緩慢且有節奏的,就像電影里那FBI探員,直等著撲網抓你的漏洞。
「是啊,好大的老鼠……」越寧意有所指地打量了他一眼,惹得後面的葉祁一陣竊笑。說實話,這學校里沒幾個人不怕韓硯的,心理學的高才生啊,誰不怕幾句話被他看穿?人都有弱點,誰都怕自己的弱點被人逮住,韓硯從很久以前就深知人性的弊端,掌握了這一點便能將人類這種動物把玩于鼓掌之中,殊不知並非全世界的人都可以用一個叫做心理學的東西來模索和概括的,所以為什麼說知識它既是翅膀也是腳鐐,太自信了也是容易翻船的。
韓硯訕笑兩聲,看向她身後的顏小舟,「問題處理完了嗎?」委員會的問題永遠那麼簡單,不問原因不問經過,只管你到底有沒完事可否走人。
顏小舟也不含糊,「生活部的同學已經解決了。」
「那你們兩個這是在!談!戀……」話沒說完,越寧打了個噴嚏,「我也上去了。」
韓硯笑笑,看著她上了樓才走開,顏小舟走了兩步,又調了回來,不一會兒,果然看見越寧又一個人跑下來了。
「怕啊?」顏小舟笑了笑。
「都是你害的。」她說。就算老鼠真抓走了,怎麼說還有點心里陰影,她哪睡得著啊。
「怎麼辦,又不能帶你到我那兒去睡,干脆陪我走走。」
越寧不做聲,先一步往操場走去。
「冷不冷?」
「還行。」
「秋天快到了,晚上該多穿點。」
「我睡覺在呢,哪那麼多精力啊。」
顏小舟笑了,「敢情你听到人喊就跑出來了啊?」
越寧一愣,听到人喊,這麼說……從來就沒有老鼠?「你收買了幾個人演這場戲?」
「秘密。」
「干嗎不憑實力贏過他們,非搞這些個小動作,就算下面再怎麼騷亂也不一定會對上面影響多少啊?」越寧不解。
「一只蝴蝶扇扇翅膀,引起的就是幾千里以外的風暴。」他笑道。
「有夠步步為營的。」
「你怕啊?」
「怕什麼?」
「怕我利用你,怕我背叛你。」顏小舟停下腳步,直直地看著她。
越寧怔了怔。
「那次你在電話里說的,該不會是認真的吧?」
「說什麼?」
「你認了。」
「是。」假的。
顏小舟愣了一下,像是在思索些什麼。
抬起頭望望天,越寧琢磨著他的表情,怎麼看都像是在笑來著。
轉過身,顏小舟輕盈地走了幾步,又突然回過頭,在路燈下看著她,「其實我很高興,一直以為你除了顏路什麼人都不在乎,可是你說怕,證明你也有點兒在乎我是不是?」
是不是?
一個問號打在越寧身上,硬把她的心給扯進去,從來不覺得顏小舟會是脆弱的人,可這一刻,她卻確確實實看到了他身上的脆弱,白臉上透著嫣紅,眼里冒著光彩,少有的發自內心的欣喜,把周身的毒氣都給掩去了,就剩下干干淨淨的喜悅,整個人在夜色里都陽光起來。
為什麼要為這種事喜悅,難道以前就沒有人在乎過他嗎?
難道過去她真的表現得像是對他視而不見嗎?
有生第一次越寧覺得愧疚,像是這一路走來錯過了什麼,在他們三個人一起長大的時候,在她親近顏路的時候,是不是還有個人,也很需要溫暖。
想完她就笑了,為這個念頭感到滑稽而已,顏小舟是什麼人,需要別人擔心別人同情嗎,她無緣無故地在這里犯什麼傻?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心里就是有什麼東西,為了那一刻的想法,一點一點地沉澱下去。回頭想撈起來,又什麼都看不到了。
馴服
她越寧殿下第一次跟顏大少站在同一戰線,怎麼都有點不厚道的感覺,放只蠍子過去不夠,還把她這只狼也帶上,S大今年也只能算是流年不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