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他的孩子……皇甫蒼玄突地緊閉藍眸。
他知道,在他當年狠心的斷絕自己孩子的唯一生路之後,他的悔意在此時此刻都已顯得無濟于事了。
時間可以重來嗎?
孩子可以重回他的懷抱嗎?
如果孩子有靈……
他至今仍記得,子若當年曾問過他,如果孩子有靈,可以承受父母兩人同時殘忍對他的事實嗎?
他不知道孩子能不能承受,但是,他想……如果孩子有靈,孩子一定不願意選擇像他這樣的父親。
為什麼他要到現在才來後悔,為什麼他要在失去後才知珍惜?失去了孩子,他……也同時失去了子若……
突然——藍光倏地一閃。一個想法觸動了皇甫蒼玄原已消沉的心。
如果……如果他可以給子若一個孩子。
現今醫學進步,他應該還是可以給她一個孩子。只是,皇甫蒼玄低頭看著對他毫無防備之心的遙遙。
子若現在已經有遙遙了,她還會想擁有他的孩子嗎?
在遙遙代替了他,成為子若心中的唯一之後,他還有可能搶回子若的心嗎?有可能嗎?皇甫蒼玄的心在這一刻變得好亂好亂。
這時,一個顯得意外,而又不可取的想法,突然在皇甫蒼玄紊亂的腦海里,盤旋回蕩。
如果……如果沒有遙遙,如果他可以給子若一個孩子,那子若是不是會再回到他的身邊?他是不是還有可能再得到子若的愛?他會不會仍是子若心中的那個惟一?這,到底有沒有可能?
亂了的心,教他緊閉雙眼。
這時,由對街傳來的一聲呼喊,暫時救回了皇甫蒼玄差點直接墜入苦海深淵的心。他抬眼一看。
听到媽咪的呼喚,遙遙一雙小手興奮的朝她揮擺著。
「媽咪,我在這里。」他很自然的就想回到上官子若的身邊。
看也沒看四周,遙遙邁著小步子就要沖過馬路。
這時,一聲尖銳而刺耳的煞車聲響徹雲霄,引來路上行人一陣陣的驚呼。
「啊!」
眾人的驚呼,與車子輪胎的打滑聲,教皇甫蒼玄感到心驚。他驚看由前方五十公尺彎角處,疾速沖出的轎車。
他看到了,他真的看到了。皇甫蒼玄該緊急抓回,正要沖過馬路的遙遙。但是——
伸出去的手,卻停于半空之中,來不及抓住那幼小的身子……
如果……如果沒有遙遙,如果他給子若一個孩子……那個顯得意外,卻又不可取的想法,再次躍入他的腦海。
如果……如果沒有了遙遙……湛藍眸光倏地教一層陰霾蒙上。
走出百貨公司,上官子若即帶著遙遙找地方坐下。她低頭整理著剛買的日常用品,以方便待會提拿。
「遙遙,我們——」她笑著轉頭,想對遙遙說可以回家了。只是,身邊的空位,教她微怔了半晌。
上官子若倏地站起,驚慌地在百貨公司出口處的四周轉看著。
人呢?人怎麼不見了?丟下已整理好的購物袋,上官子若蒼白著臉,跑下百貨公司的階梯。
心中的焦慮,教她著急的朝四周不斷地叫喊著。
「遙遙!遙遙你在哪里?」推開一個又一個擋住她視線的行人,上官子若驚恐地呼喊著。「遙遙——」
在哪里?遙遙在哪里?眼看著凝于眼眶的無助淚水,就要滴落而下了。
為了遙遙,她一人遠渡重洋,來到這陌生的國度;為了遙遙,她放棄自己如日中天的事業;為了遙遙,她也放棄了自己的愛情。那,那她能失去他嗎?
不……她不能……她不能沒有遙遙……她不能哪!
「媽咪,我在這里。」
這時傳自後方的一聲熟悉回應,幾乎就要教上官子若破涕為笑了。遙遙總是這樣,愛跑來跑去的。
帶著一種失而復得的狂喜心情,上官子若回過身,看見對街正要邁步向她奔來的遙遙。同時,也看見了立于一旁的男人。
略過心底那股異樣感覺,斂下眉眼間的一絲驚訝,上官子若將注意力拉回到只屬于自己的兒子遙遙身上。
靶謝上天,遙遙沒……對上天的感謝尚不及說完,子若旋即震愕地瞪大眼,看向對街另一邊的騷動。
「吱——」疾速煞車的聲音毫不留情地劃破天際,直竄雲霄。
寒冷強風忽地急驟吹起,它吹落樹上黃葉,卷起腳下塵沙。
霎時,清麗紅顏血色盡褪,黑柔發絲隨風亂舞。那被飄過黑發輕掩的黑瞳,見著了那觸目驚心的一幕。
她見到皇甫蒼玄伸出了手。他可以救她的孩子的,他可以拉回她的孩子的,他可以……他真的可以……只要他再跨前一步……再跨前一步就好……她求求他……求求他再跨前一步……一步就好……上官子若目光淒然,唇齒微顫。她願以所有一切,來換取遙遙的未來人生。但是——
砰地一聲!
心跳驟停,淚水已落。她的世界頓時寒冷如冰。
她的孩子……她的孩子……
「不!」一聲淒厲尖叫,已沖出她悲慟心口。
****************
「上官小姐,你的血型是AB型RH陰性嗎!?」手術房內沖出一名護士,對著眼神空洞的上官子若急問著。
見她沒有回應,護士焦急地搖著她。
「上官小姐……上官小姐……」黃晴嵐一直是以國語在叫著。
自嫁來法國之後,她就一直沒有機會可以說中文;所以,當她在護理站一听到有病人的母親是來自台灣時,即自告奮勇的前來幫忙。因為,她可以藉機說說自己一直懷念的語言。
「啊!?」上官子若猛地回過神。
「你是AB型RH陰性嗎?醫院目前陰性血型不夠用,所以……」黃晴嵐焦急地再問一次。
見她呆若木雞,黃晴嵐直覺告訴自己,她錯了。因為對方根本就听不懂她的話。雖然很失望,但晴嵐還是很盡責的再以法文詢問。
看著面前不斷以中法文交雜著問她的護士,上官子若的臉色越加慘白。因為——
因為她不是陰性血型……她不是……
「不是……我不是陰性……怎麼辦……我該怎麼辦……你告訴我,我該怎麼辦!?」上官子若突然抓住她,對她狂叫著。已停住的淚水,再次潰堤而下。
「上官小姐,你先不要急。」黃晴嵐被她的激動情緒給嚇到。「你冷靜下來,我先幫你找人廣播求助。」在安撫她之後,黃晴嵐急步離去。
上官子若緊閉淚眼,全身輕顫。她十指交握于胸前,低聲地向上蒼祈禱。
十五分鐘之後,晴嵐帶著一臉的歉意回來。
「對不起,目前還是沒有人可以幫你,不過,我們會一直幫你廣播的。」晴嵐拍著她的肩安慰道。
「沒有人……沒有人可以幫我……」淚水不斷地滑下她哀戚的臉龐。
「上官小姐,你先不要急,只要在四小時之內,找到捐血的人……啊!對了!」黃晴嵐突然大叫一聲。「孩子的爸爸呢?孩子的爸爸是不是陰性血型?你有通知他來嗎?」她急轉頭,看著所有在場的男士。
「他……他不在這里……」稍微冷靜下來的腦子,終于讓子若記起遙遙的爸爸——皇甫蒼玄。
蕩過腦海的「皇甫蒼玄」四字,讓她心痛如絞。
記起車禍當時他的見死不救、他的殘忍無情、他的冷眼旁觀,上官子若痛哭失聲,不能自己。
他當時的無情無義與狠心絕情,撕裂了她向來脆弱的心。
听不進他當時的任何解釋與借口,她痛哭斥罵他的狠心與惡毒,她厲聲怒吼,要他離開他們母子倆越遠越好。
因為,像這樣的男人,她如何能讓他再次接近遙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