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猛然抬頭,想也不想劈頭就說︰「我瘋啦?干嘛要給你一萬?!」
現場二度安靜。
侯靜華說完,瞧某張俊顏略微訝異的表情,她便後悔得想拿刀悲情自捅。
她竟然忘了管叔是他舅舅,還當著他的面吼他,最讓她想死的是,管叔居然對區克軒擺出極度無辜、委屈的表情,暗示親愛的舅舅慘遭欺侮!
天……她怎麼失敗得老被他害……
現在亡羊補牢應該還來得及吧?
「嗯,管叔。」侯靜華試著做出最和善的微笑,可不做還好,一做臉上就有如打著石膏,十分僵硬痛苦。「我能不能請問您,為什麼您要跟我拿一萬?」
「傻,當然是捐給神明做香油錢,不然怎麼消除妳數不清的罪孽?」
道德的一角選在這時進出一句尚未被淨化的話︰去踹這老頭,快!
她好奇去偷瞄那看似平靜的完美臉孔,輕輕嘆吐,繼續維持她的笑容。
「管叔,我已經好幾年沒去廟里了,也就是說,要是真的沒捐錢給神明,應該也--」
避叔表現無所謂,揮揮手。「我明白、我明白。」
侯靜華大松口氣,笑了笑。「那就好、那就好。」
「其實,我一直很懂得體諒罪孽深重的信徒,對懺悔是如何的掙扎,放心,管叔我非常好說話,絕不會勉強妳做妳不願意做的事,絕對不會。」
「一萬,我捐。」嗚嗚,遇上搶匪。
心痛,這可是她當餐廳經理三分之一的薪水啊!
原來平時自己讓座位給老人、幫老人家排隊買車票,都還能罪孽深重成這樣!
一直保持靜默的區克軒,這回從衣服暗袋掏出皮夾,拿出數張千元大鈔,遞給管叔,「這是侯小姐的。」
「區先生!不用了,我正打算現在回家拿給管叔--」她急忙站起來,一只大手便搭在她肩膀上,不費吹灰之力地將她按回座位。
暖人的手溫令侯靜華的肩膀不覺顫了一下。
他的手修長好看得像極了天生就是彈鋼琴的料,而這美麗又不失男人強勁力道的手,竟就在她肩上……
「舅舅他這時候趕著上班,妳留下來,別忘了我們有事要談。」
侯靜華听呆了。他的意思是……只有他們單獨相處?
「舅舅,公事、私事都談完了,你可以先走了。」他笑容依舊,大手亦依舊放在小巧香肩上。
「真的可以定了?西瓜。」管叔比之前更加輕松。
俊臉突然難看緊繃。
「是的。」快滾。
侯靜華納悶地想著,管叔前後喊了兩次的西瓜,剛剛話題里,好象沒討論西瓜價錢,他到底在叫什麼?難道說……
避叔戴上他專用的漁夫帽,收好很貴的「戰利品」,旋身大步走人。
等到理出頭緒來,侯靜華就按捺不住低下頭,摀著嘴偷笑。
「侯小姐。」
侯靜華來不及收回笑容,模樣出色的區克軒就已來到她面前。
喔不!她怎麼只顧著去想西瓜的由來?她應該把時間用來留住避叔的!現在好了,留她一人接受審問。
一想起她剛剛又多一個對他舅舅吼叫的現行罪,她就慌亂不已。
「我猜想妳口渴了,先喝杯果汁。」說話的同時,人已前往吧台倒杯果汁。
「謝謝……」他出奇精準的臆測,直教侯靜華為之驚愕。
他好厲害!懊說是他那雙美麗的眼眸有著驚人的觀察能力,還是該說他的腦子有卓越的洞悉能力?
在她拿起杯子,似乎要一口氣喝光果汁時,他交疊起那羨煞無數男性的長腿,一手搭在椅背上,側頭以閑適愜意且優美的姿勢凝視著她,隨即更莫名地加深唇角的笑意。
「我想妳應該知道我要跟妳談什麼。」區克軒語氣十分溫和。
侯靜華嚇得差點噎到,不禁咳了兩聲,清清喉頭。
「知、知道……」侯靜華緊張得舌頭打結。
這女罪犯做的案子可多了。
亂搞他信箱、質疑神明的神力、對他舅舅大吼大叫、前五秒還偷偷笑西瓜是不是跟他有關系……
其實這些一並談都沒關系,但就是千萬千萬別找她談喜歡他的事--
「妳喜歡我?」
事實是,雷公和她有曖昧,才會一直劈她。
第三章
侯靜華神游天際,愣了好半晌,忙著臉紅,沒空說話。
「不想現在回答我沒關系。」與她相較起來,區克軒表現得很冷靜,彷佛她的回答早已在他內心待了一段時間。「還想喝果汁嗎?」
她搖頭,雙腳緊緊並攏,安靜地感受自己激烈的心跳。
她始終沒料到,他會問她這問題,也意外他的反應會是這樣認真毫不反感,特別不明白的是,自己為什麼不願否認他的問題。
現在她腦子里裝的俱是他的溫柔、他的笑容,以及他總是能將她盯到小鹿亂撞的星眸。
不否認他在自己心中已建立的好印象,好到令她很想找更多機會,接近溫柔的他、認識迷人的他。
「靜華。」
低沉性感的聲音喚起這名字,猶如摻了強烈酒精濃度,無比醉人。
「我不太希望永遠都稱呼妳侯小姐,可以嗎?」
听到用他好听的聲音所喊出來的名字,她身體竟有種飄飄然的感覺,甚至像個小女人,抿著嘴笑,羞答答地點頭,表示她不但不介意,還期盼他多喊幾聲。
「記不記得妳主動提出的懺悔方式?」
她斂去笑容,轉了轉眼珠子,正在努力想。
銳利的眼眸,很快地看穿那小腦袋里目前裝的全是問號,所以出聲提醒︰「每天花一個小時幫我打掃房子,維持一個禮拜。」
月眉因此抽了一下,看來是完全想起來了,以致難耐遽然濃厚的羞赧。
「我還記得……想邀請你吃晚餐賠罪。」她囁嚅,聲音低得連自己都听不太到。
不料,他的耳力與他觀察力一樣,驚人的好,還听得很清楚。
「晚餐就不必了,我沒空。」
簡潔的拒絕,讓侯靜華沸騰的心,涼了大半。
他果真拒絕了。這是當初就已想象得到的,不是嗎?但為什麼真的得到答案……她竟然好失望、好失落,心情直直下降。
「我剛從美國飛回來,有很多公事沒處理,晚上要開會的事,秘書早巳發布訊息給所有重要干部,所以不能取消。」
就要跌到谷底的心情,當即停止下墜,停歇許久的笑容,又活了起來,浮在小臉上,好不快樂。
「原來是這原因……其實我之前也想過,你這麼忙,可能沒空,所以一點也不意外。」
「妳剛剛看起來很失望。」
侯靜華頓時屏住呼吸,大咽口水。
這男人不僅拒絕是簡潔俐落,連猜測都頻頻正中紅心,怎樣說怎樣中。
「失望?我有嗎?」她按著被直直刺中的胸口,嘴上不以為然地反問,卻下意識閃躲著他銳利到能看穿人心的黑眸。
濃濃劍眉邪魅一挑,對準紅心,發射--「有。」
她為之一震,那不容置疑的回答,霸道地堵住了她的喉嚨,逼她選擇默認這條路。
對面男人大方迎向她的微笑,充斥著自信與驕傲,暗示她休想再次挑戰其判斷。
侯靜華看他一眼,試圖學他猜測他又是怎樣的人,孰料,自己又笨到給他逮到,驚得她心跳又加快了一拍,玩起快節奏來。
天哪,他的笑容,簡直美得教現場的空氣變得多余,主動消逝。
不行不行,她極度缺氧,而且好象快要窒息了,喝水喝水。
「靜華。」迷惑人心的低沉聲音,二次喚著她的名字。
「我口渴,先讓我喝水。」她貼著杯口咕噥,努力做出沒事人的樣子。
「我曉得,但杯子是空的。」
侯靜華登時呈現定格狀,如此失常的舉動,間接在對他承認,他是如此輕易地就能令她方寸大亂,如此輕易地就能影響她的思緒,且隨便一個不尋常的反應,都足以證明,這和喜歡他月兌不了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