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烈陽高照,郵差循著同事上回帶領的路線,騎進幽靜的區域。
一段路程過後,映入眼簾的,先是南邊公園百花齊放的美景,再來是迎接外界的整潔林道,末了放眼看去,便是一棟棟佔地龐大且設有前庭後院的別墅,一個無數人向往居住的豪華住宅區。
盡避之前已來過一次,還是不得不教人對著這豪華境地,發出驚嘆之聲。
難怪外界的人會說這大莊寸土寸金,想必能住進這豪華區域,絕非等閑之輩。
郵差騎著載滿諸多郵件的重型機車,以純熟的技術迅速投遞信件,當他打算繼續催油門往前投遞下一家時,一名長發及腰的女子,突然由房子里頭沖出來,氣喘吁吁地愕視著他。
「都投進去了?」女子口吻明顯不安。
郵差兩眼直盯著站在門口那名五官好看的女性,隨即左右瞧了瞧,確定她是對自己發問後,才響應︰「小姐,妳問的是信件嗎?」
「不然你認為我跟郵差先生有什麼話題好聊?」她垮下臉,彷佛在驚愕中又接收到詭異的問題。
郵差豎起拇指表示贊同她理性的響應,接著大聲恭賀︰「有妳的信唷!」
秀容頓時刷白,往信箱湊近瞧著,完全高興不起來。「收信人是不是姓區?」
「區小姐,我第一次送這里的郵件,很高興認識妳。」郵差笑咧嘴,愉悅地瞧著清秀好看的她,遞送郵件的疲憊也隨之消失。
「我姓侯,侯靜華。」
「啥?!」郵差變臉怪叫,一時搞不清狀況。
郵差傻愣愣的模樣,令她不禁垂首長嘆,「你果然送錯了……」
「這里不是3號嗎?」
「8號。」侯靜華拍拍紅磚牆上的住家地址,暗示他仔細去看。
「號碼的另半邊,前幾天被這里的孩子用深藍色的油漆涂掉了,沒仔細看的人,就會以為是3號。」
「號碼好象真有些怪怪的。」郵差被點解過後,立刻捶打機車龍頭發泄,「我剛剛也覺得號碼不太自然。」
「也覺得?」侯靜華震驚重復。「可郵差大哥你還是投了啊!對面是單號,這邊是雙號,按照慣例,你投完6號,過來就應該是投8號!」
郵差朝天一吼,比她還無奈。「小姐妳嘛幫幫忙。台灣地址亂象早在八百年前就已經是傳統中的傳統了!身為郵差先生的我,必須去遵守這個傳統對號投遞,叫我按照慣例,我會死!」
郵差忽然爆發的長期怨念,教侯靜華沉下臉,極度懊惱,「那要我怎麼辦?」
「妳怎麼可以問我這麼低能的問題?」郵差一臉震驚。
侯靜華聞言張大嘴,瞪著他,挪挪腳,按捺住一腳踹過去的沖動。
郵差等不到有默契的響應,再次無奈朝天一吼︰「給妳打敗。來,郵差哥哥教妳。」
他格外正經地對她比出兩根手指,「兩個動作,听好,先進屋里去拿出信箱鑰匙,再打開信箱取出信件,然後開心尖叫說︰喔耶!扮哥你好棒。」
此番建議,令秀容上的肅殺之氣更加濃厚。
郵差見那張好看的臉蛋比之前更臭,趕緊掩住笑不停的嘴,戰戰兢兢地問︰「不喜歡那樣?」
「信箱鑰匙平時就放在門口的花盆里,前天卻被這里的小孩丟掉了。」侯靜華才剛解釋完,腦子即刻浮現當天自己為了追他們,竟然跑了一圈規模龐大的住宅區的情景——
那天,累得她半死卻抓不到人不說,還得在後面听那兩個小表亂叫︰歐巴桑打小孩、歐巴桑腿太短……
「這里的小孩是跟妳有仇嗎?」
「那是因為我經常趕他們家的狗。」
「妳好沒愛心,連狗也欺負。」
「我從來不欺負動物,我只是趕走而已,因為那兩只狗……」侯靜華看一下停靠在門口旁邊的轎車,頓了一頓。
反正又不是第一次被人誤會她缺乏動物愛,解不解釋都無所謂了。
「總之呢,要麻煩你下次投遞時,直接幫我把信越過牆丟進來,門牌的問題,過幾天就會有人過來處理。」
「那3號姓區的那一間也要麻煩妳自己去拿信。」郵差扭頭朝著比其它樓房大兩倍的豪宅看去,心里猛猜測,有本事住在這里的,家境絕對極佳,那麼住那一棟規模最大、設計最出色搶眼的豪宅里的人,肯定更是不同凡響——
「你干嘛把我的信投到區先生那邊去?」侯靜華聲音突然失控而尖銳揚高。
郵差傻傻的笑,後又覺得怪怪的,馬上捶胸暴吼︰「妳以為我喜歡玩啊?」
侯靜華僅抿著朱唇,見郵差幾近崩潰的表情,好生尷尬,垂首不語。
老天在折磨她嗎?投到哪家都好辦事,偏偏給她投到那間豪宅去!
每回遇到老酷著俊臉對人的他,總是連打招呼的勇氣都沒有,更何況是去找他拿信。
再說,她追趕狗的行為曾被他撞見過一次,搞不好他回到家見到她的信,就直接把信丟到垃圾桶,以懲罰她這缺乏動物愛的女人。
「侯小姐,我有個建議妳听听。進屋去找支鐵絲,上面纏幾圈雙面膠,然後去那個什麼區先生的信箱,把信黏出來。」
「這有效嗎?」侯靜華嘴巴雖發出疑問,眼眸已快一步流露希望。
「只要寄信人沒發神經裝鐵片,哥哥給妳掛保證,亂有效的。」
侯靜華神情遽地轉為喜悅,手剛伸出去,預備握住他的手說出感謝詞,但看著他驕傲的模樣就覺得不太對勁。
「這位大哥……為什麼你會知道這方法?」
郵差得意仰首,「因為哥哥我常投錯信呀!」
才會促使偉大點子的誕生!帥吧?杰克。
郵差憨笑完,瞧見侯靜華笑顏不再,沒心情等她贊美他太神奇,馬上倒抽一口氣,背脊發涼,手腕使勁,催加油門,先沖出個八百公尺再講。
侯靜華上前追了兩步,對著摩托車溜之大吉的方向跳腳尖叫︰「在外面最好別告訴人家你是郵差!」
氣……
侯靜華跺了跺腳後,認為此時不是詛咒郵差的時候,還有更重要的事得做——她得趕快拿到請調結果的通知才行。
轉身跑進屋子,才翻了兩層櫃子,她便輕易地找出鐵絲,但雙面膠怎麼找就是找不到。
花了五分鐘之後,她開始怨恨書局離家太遠,更埋怨自己為什麼選在上班天休假,導致按了兩邊住戶的門鈴都沒人應。
就在她即將絕望之際,門口走過一個頭戴漁夫帽的老人。
「管叔!」她等不及考慮該不該叫這老人幫忙,聲音就已喊了出去。
照理說,一般住戶有事請管理員解決是常理,但換成皇林山莊的住戶,能避開這管理員就會盡量避開,無奈,此刻,他是她第一時間見到的活物。
「听見了。」管叔朗聲響應,繼續往前走。
侯靜華見他沒停下腳步,奔到門口,再大聲喊︰「管——叔!」
「我听見了。」他仍舊往前走。
「那你為什麼不停下來?」侯靜華心頭開始發寒。
「有人規定听見有人叫就一定要停嗎?我是有個性的。」
當下,侯靜華內心出現叛逆的聲音︰去踹這老頭,快!
下一秒,卒仔的因子掩蓋了所有邪念,要她順從五十多歲外加空手道黑帶的老人。
「那算了,管叔你忙你的,我自己想辦法。」
一說罷,管叔就沒有個性的掉頭回來。
「靜華!」他大手用力按住她的肩膀,表情嚴肅地說道︰「做人不可以這麼沒耐性,妳應該持之以恆繼續叫下去,用妳的真誠感動我的固執,說不定我就會停下來。」
此番教導听完,侯靜華那清秀的臉蛋立刻刷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