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真又哭了,今天是她十八年來淚流最多的日子。她泣不成聲,听著他說——
「你要好好照顧自己,我不在的時候,如果遇到喜歡的人,也可以考慮跟他在一起,我不想把你綁著,我要你幸福。」
「你有想過我該怎麼辦嗎?你走了我該怎麼辦?」她哭著打他胸口。「你太自私了!」
「我沒辦法。」他心意已決,不可能為了任何人改變。「賽車是我一輩子的夢想。」
「那你走吧。」有真絕望地說︰「但我不會再戀愛了,不會了。」
她毫無生氣的眼神,讓施龍宇真的心疼了,前途茫茫,他抱緊她,像找到燈塔,縱使稱不上愛,但他依賴著她的體溫,從小無依無靠,是有真讓他感到自己真正被需要,尤其是在要離開台灣前夕,他真的很無助。
無助的施龍宇很想自私地要她等他,可是又下想傷害那麼好的女人,于是他低聲說——
「那麼,你等我,七年後我們再見面,你二十五歲,我二十八歲,如果那時你對我還有感覺,我也有成就了,我們就結婚。」給彼此一個轉圜的空間,讓她冷靜一下,這樣也好,再說,應該沒有女人會傻到這種地步吧?
以為是為她好,施龍宇卻不曉得自己正殘忍地對有真套下一個無形的枷鎖,就因為他沒有徹底地用心了解有真,才會說這種話。
「我會等你,一定會等你。」像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一樣,有真也緊緊抱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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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龍宇離開後,有真更寡言了,甚至還變得有些孤僻。
大學生的生活很燦爛,可是她的生活很陰暗,自從施龍宇離開後,她活動的範圍縮得更狹隘,只剩下教室和自己的房間。
離家出走一個晚上後,她回家了,從此像個沒有靈魂的空殼,對什麼事都麻木,任憑她的父母再怎麼逼問打罵、軟硬兼施,就是得不到她開口說半句話或是一丁點的反應,再也打不開她的心房,施龍宇走了以後,她一部分的時間跟著停止了。
唯一改變的是,有真和彭冠分走得比從前更近了些。連系他們之間的是施龍宇在國外的消息,他會藉著彭冠分問候有真,有真也會向彭冠分打探施龍宇的消息,剛開始聯絡還算頻繁,可是漸漸地,等施龍宇適應了當地的生活後,一通電話變得要等上一個月,一封信要等個三個月。
等待的時間很漫長,分分秒秒度日如年。有真心如止水,專心地等待著,雖然她偶爾也會感到疲憊。
這時,她就會把自己關在房里,听著轉動的音樂盒,回想起和施龍宇的點點滴滴,仿佛只有這樣,才能堅定自己的信念。
聯考完了,雖然已沒有請家教的理由,彭冠分還是常藉著關心有真的課業跑去童家,童家父母也默許彭冠分介入他們的生活,除了相信彭冠分的人格外,另一個原因是他們對有真早就無計可施,彼此的親情似乎在某一天,跟著音樂盒一起摔碎到無法彌補的地步。
必子穎雖然是有真唯一可以訴苦的對象,但由于她的大學生活太熱鬧,有真常常三天兩頭找不到她的人影。
久而久之,她愈來愈封閉,整個人悵然若失,有真悶得發慌,她覺得自己生病了,無可救藥的不知名的病,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她像一朵還沒盛開就凋零的花。
有真把自己關在書房里,把從前沒看過的書,一本一本翻開來看,每天每天,從日落到深夜,翻開頁面的縴指愈來愈蒼白。有真這只鳥兒早巳放棄飛翔的能力,寧願待在地表等待,可是她再也快樂不起來了。
第八章
這天下了課後,有真還是把自己關在書房里,匆地一陣暈眩戚襲來,她差點站不住腳。
一雙有力的臂膀適時地伸手環抱住她,待她站穩後隨即放開,有真抬頭,望進那雙擔憂的眼眸,她無力地笑了笑。
「你什麼時候來的?」有真望了望窗外,外頭漆黑一片,剛才不還是傍晚時分嗎?
「來了一會兒,剛才在樓下跟你爸媽閑聊。」彭冠分憂慮地看著那張既沒有血色又削瘦的臉龐。「你爸媽說你把自己關在房里,不下樓吃晚餐,也沒出門,最近的情況又愈來愈嚴重了,連半句話都下跟他們說……為什麼要這樣折磨自己?」
有真抬頭望丫他一眼,眼瞳中了無生趣,她一邊像紙片一樣飄到書櫃前,把剛才翻過的書排放整齊,一邊幽幽地說著。「我沒有自虐,只是沒胃口。」
她這副模樣讓一向冷靜自持的彭冠分突地很火大,他搶過她手上的書,隨便塞回書櫃。「你不要再自暴自棄了!這樣做有什麼意義?」
「我也不知道有什麼意義……」有真走到書桌旁,坐在椅上,撐著下巴無神地望向窗外。「我等了六個月,只等到六通電話,兩封信,我不知道他正在忙些什麼……有時我真想放棄,卻老是想到他叫我等他……」
彭冠分站在有真身後,雙拳不自覺緊握。她說的那些話,讓他感到心揪痛,但他無能為力。解鈐還須系鈴人,他從不是系鈴人又怎有辦法解?
都怪當初讓有真和施龍宇認識,他無力阻止之外,又因為不忍心見有真憔悴,于是漸漸地當起傳話者的身分,明明他自己心里也不很好受,卻什麼話都不能說,這種處境既尷尬又淒涼。
有真說著說著心情沉重,下禁紅了眼眶,彭冠分也沒好到哪去,他心情也差透了。
沉默了一會兒,彭冠分決定先撇開自己的傷心,先關注她的感受,他拉過椅子坐在她旁邊,遞了張面紙給她。嘆了口氣,說︰「你何必那麼難過?今天又不是世界末日,你活得好好的,施龍宇也還沒死。」口氣隱約有些惡毒。
他怨恨好友讓自己喜歡的女人傷心,又怪自己安慰不了喜歡的女人,心情真是復雜透了,他才是最想哭的那個人。
有真拿過面紙笨拙地擦擦眼淚,听彭冠分這麼說,她竟笑了。
「你們感情真的很好吧?」有真枕在自己的手臂上,眼眸彎彎地笑望著他。
「唔。」他隨口應著。「不然哪里受得了那家伙?」其實不想談到施龍宇那混蛋,但又知道只有提到他的話題,有真才會有興趣,這種感覺也矛盾到讓彭冠分又想發火。
「怎麼這樣說自己的朋友嘛……」彭冠分狀似倒楣的神情讓有真笑了,僵住的氣氛瞬間化開。
彭冠分也跟著笑了,想想只要她開心,再矛盾再復雜的感受對他都無所謂了。「那是你不夠了解他,那家伙見色忘友,對女孩子比對哥兒們好上一百倍。不過,他也是有優點的……」彭冠分頓了頓,把話又吞了回去。
「怎麼說?」有真歪著頭,期盼地望著他。
彭冠分想了想,表情有些嚴肅,他考慮著該不該說。「你真的想知道嗎?」
有真想都沒想就用力點頭。
「那你要當作是我們之間的秘密,好嗎?」
她馬上伸出手指,跟他打勾勾,這可愛的動作讓彭冠分平常僵硬的面部表情柔和了許多。
「我和施龍宇是從小一起在育幼院長大的……」看見有真震驚的眼神,他雲淡風輕地解釋︰「現在的爸媽其實是我的養父母,並沒有血緣關系,他們愛面子,收養我之後,要我對外一律說明我是他們失散多年的兒子,而且還要我不能常回去看以前的朋友。」
「原來是這樣。」有真語氣下自覺流露出憐憫。難怪她總是覺得彭冠分的眼神常透著孤獨。「你的養父母對你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