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冷風拂面,馬翔均月兌下西裝外套,披在她肩上。「你穿這麼少,會著涼。」
「不用了,我要回家了。」景致急急起身。外套上有屬于馬翔均的味道,溫暖得讓她心悸,再待下去,她害怕自己會渴望更多。
將外套還給他,景致急忙往外走,馬翔均轉過身伸手拉住她。「讓我送你回家。」他很堅持。「騎摩托車很危險。」
「不會危險的,我都騎四十而已。」她慌地想把手抽離他的大掌,可是他力量好大,她動不了。
「才怪,我看你都用飄的。」他笑睨她,好像她是長下大的小女孩。「讓我送你回家,拜托。我不會要求你讓我進門,平時沒事也不會突然去打擾你,我只是想送妳回家。」
什麼時候他要送人回家還得這樣懇求?說出去真沒面子,沒辦法,對象是景致,就非得拋下男人無聊的自尊。
「……不騎車回去,明天我要怎麼來上班?」在馬翔均的央求下,她有些動搖了。
其實她自尊心強,不想讓馬翔均知道她的住處有多破爛,可是又有點想考驗他,如果他真的想跟她在一起,應該就不會嫌棄她吧。
「我明天準時接你上班,要是讓你遲到,薪水扣我的,不,我是說算在我頭上……」馬翔均急著保證,話說得顛三倒四。「反正絕不會影響你拿全勤獎金就是了。」
景致被他逗笑了,在這個男人面前,她實在很難繼續保持她的冷漠。
她只好點點頭,讓馬翔均送她回家。
在回家之前,他繞路帶她去師大附近吃一間很有名的蚵仔面線,怕面線太容易消化,他又買了好幾個手工饅頭,要她肚子餓時吃。
原本以為看了她住的公寓,馬翔均可能會說些什麼,或是有什麼表情,沒想到他什麼也沒說,表情極度自然,似乎完全不覺得她住在這里有什麼不對。他只是笑,說上班再來接她,然後跟她揮手道別。
站在門口,目送馬翔均的車子離去,景致那顆不願接受任何人關懷的心,因他所做的一切而感到抽痛。
拎著一袋溫熱的饅頭,在冷冷的秋風中,站在一堆枯黃的落葉上,宋景致想著想著,紅了眼眶。
慘了,她大概真的愛上他了,他實在太有辦法。
第七章
愛情是很奇妙的,就算準備了一百個不談戀愛的理由,一旦緣分到了,再怎麼躲也躲不了。
黑暗中,景致躺在床上想著這個問題,她靜靜呼吸,隱約的喜悅在胸口蔓延,如此清晰的感受,讓她發覺自己原來如此真實地存在著。一直到睡著之前,她都還听見心髒在胸腔里跳動的聲音,有些急促而不規律,仿佛在期待著什麼。
鬧鐘在傍晚七點時準時響起,原本這時候,她會被鬧鐘驚醒,然後跳下床開始趕著準備要上班。明明今天不用趕,馬翔均會來接她,她卻不知怎地早早就清醒了。
按下鬧鐘,景致走進浴室梳洗。
梳洗完畢,她換上黑色襯衫,照例把長發扎成馬尾,照照鏡子,她決定做個小小的改變,于是把頭發放下來。
穿上同色系的長褲後,踩進高跟鞋,她又不知為何想到自己好久沒穿裙子,站在衣櫃前考慮了一會兒,款式顏色都教人舉棋不定,長發同時在腰際擺蕩著,想想不妥,放下手中的裙子,她又把頭發綁起來。
就這樣綁起又放下,放下又綁起來,時間很快地走到七點半。
手機很準時地響起,景致走到床邊迅速接起。
「喂?我已經在你家樓下了,你慢慢來,我等——」
「我馬上下去。」啪一聲,她掛上電話。
馬翔均拿著手機苦笑,上面顯示00︰11,有史以來,通話時間最短的記錄。好吧,景致不是冷淡,她是在替他省電話費。
便播頻道定在96.7,等待的時間里,他把音響聲量轉大。
電台里正在播放一首台語歌曲,不知道是哪個女歌手唱的,聲音很甜,節奏輕快,台語他听得懂卻不會說,也很少接觸,突然听到歌詞,覺得很可愛,他听著听著,笑了出來。
妝乎水水,擱添胭脂,撿來撿去沒一套衫甲意,女人的美麗親像花蕊,望你疼惜阮,我會愈開愈古椎……
妝乎水水,等你call機,想賣當面講一句我愛你,約束的時間,漸漸過去,計程車司機,你是置叨位……
他作曲的風格簡單平實,不愛耍噱頭,所以也喜歡平易近人、貼近內心的歌詞。歌詞愈寫真,就愈讓人會心一笑。
原來女人等待喜歡的人,是這種心情。景致呢?她會不會像歌詞寫的正在仔細打扮?她會不會因為他而穿上裙子搽上口紅?馬翔均失笑,完全想象不出來那畫面。
其實景致化不化妝、打不打扮,一樣都能吸引他。她長得那麼漂亮,任何化妝品對她來說其實都是錦上添花。而且,他喜歡她的原因很多很多,並不只有外表。
便播又播完了兩首歌,他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已經過了十分鐘,景致說她馬上下來,她的馬上似乎有點久。
天空無預期地下起一場驟雨,水珠砸在車窗玻璃上,濺起小小的水花,他從後座拿了傘,走出車外,走進寂靜的雨中世界,到騎樓下等待。
他心里也有一個寂靜的世界,低頭時仔細傾听,就會听到里面有個聲音說——
慢慢來,親愛的,我說等你,就會等你,你不要急,我不會走……
景致當然听不見馬翔均心里的聲音,她正急得要命。
原本穿上一件黑色波西米亞風的長裙,站在鏡子前,自己怎麼看覺得怎麼怪,只好又換回原來的長褲,可是不知怎地,原本最習慣的穿著,今天看起來格外死板。
想到馬翔均在樓下等,她更是心急如焚,又怕被他發現她刻意打扮,最後她終于決定盤起頭發,穿上米色的寬領針織衫,搭上一件墨綠色短裙,飛快穿好,她踩進黑色高跟鞋,要奔出大門前她又折返,抓起好久沒用的粉餅,迅速上了點妝,一切準備好,她一手拿著手機,一手拎著包包下樓。
匆匆跑下樓梯,她呼吸急促,想到待會兒要見到馬翔均,她喘了一口氣,明明一直都是天天見面,干麼要這麼緊張?
听到高跟鞋達達達的聲響,馬翔均回過頭,燈火昏暗,她的出現卻讓四周驟然一亮。
他微笑看她走近,發現縴瘦的她頸部線條很美,垂落的幾絲黑發稍稍柔和了她原本冷漠的臉龐,看起來性感極了。
他又驚奇地發現,景致的衣櫃里原來也有裙子這麼女性化的東西,而且,她穿起裙子,有種很獨特的氣質。
景致是為了他特別打扮的嗎?他不敢想太多,眼光卻流戀在她身上不肯移開。
景致走向他,月光迷離,大雨似霧,在他凝視下,一切都像靜止似的。
「……別這樣看我。」她有些惱怒地瞪著他。
難道他不明白自己的眼神太具侵略性,會害她心里小鹿亂撞個下停?
他笑而不語,徑自撐開深藍色大傘,雨中,他扶著她的肩膀,好似她是株多嬌女敕的花朵,禁不起被雨絲打到。
走到車旁,他迅速為她打開車門,讓她先坐進去,然後他自己走到駕駛座,收起雨傘放到後座,雨下得太大,他動作雖快,卻還是不小心淋了一點雨。
景致坐在車內,看著馬翔均的一切。
她每天要接觸形形色色的男人,卻沒一個像馬翔均如此出色,不管是黑夜或白天,寂寥或繁華,就算是滂沱大雨中,他還是像個發光體,凝聚眾人的目光,也一直吸引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