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念頭一閃進腦袋里,淺蘭嚇到,她馬上回神。
急急忙忙推著采買的食材,走向櫃台結帳,櫃台小姐在結算時,她鼓起勇氣望向賣場,早已看不到那偉岸的身影了。
她低頭翻錢包,付了錢,拎起一大袋東西,腳步落寞。
她知道這就是所謂的遺憾,對于有穩定感情的她來說,這種遺憾一點也不美麗,反而很哀傷。
***獨家制作***bbs.***
小雨中,淺蘭抱了一大袋東西坐上計程車,坐定後,她抽了幾張面紙把身上的水珠擦掉,五分鐘的車程里,她思緒紛飛。
黑夜降臨,窗外微涼,飄進秋天的氣息。沉重的購物袋讓她肩膀有些酸痛,滿是霓虹燈光的台北城,一眼望去,車潮擁擠,她忽然感覺到寂寞。
明明她正前往男友的家里,去煮一頓愛心晚餐,照顧男友的胃,討好他的家人,怎麼她突然想念起自己的爸媽?怎麼她仿佛比較想提著這一袋食物,趕到三重老家,煮一頓飯跟爸媽一起吃……
車速緩慢,一幕幕街景往後漸退。她不想想太多,她對自己的生活一向很滿意,偶有抱怨,都是小事而已,很容易就忘記。
都怪培妮對她說了那些話。培妮旺盛的精力、不馴的生活態度,總是很容易感染周遭的人。
她羨慕培妮飛揚的神采,今天遇到的那男人,有著同樣的神情,他們都自由地快樂著……
想起那雙眼,她心里一沉。
今天走遠,放棄認識他的機會,從此就茫茫人海,再也遇不見了。
很可惜,但是她又有什麼資格惋惜?
不知道那個人是否也會覺得可惜?她感覺到他似乎想說些什麼,但也許只是自己的錯覺。自從男友回國後,就再也沒任何男人對她獻殷勤了。
她在自己工作領域里小有些成就,領一份還算滿意的薪水,有個人人稱羨的男友,人生規劃完善,還有什麼是她想要的?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車停下,大廈門口,趙毓文撐傘等待。看見淺蘭,他跑步過來
「怎麼這麼久?」他一面叨念,一面接過她手上的大袋子。
淺蘭看了他一眼,對于他沒接她下班這件事還有些介意,她欲言又止,最後選擇沉默。
雨變大了,淅瀝淅瀝下著,走過中庭,草皮濕滑,淺蘭穿著高跟鞋,因為怕跌倒,她走得辛苦。趙毓文惦記著屋里餓著肚子的家人,不停往前走。
陶淺蘭低頭,卻看見他空的另一只手。
他忘了回頭牽她。
他們有多久沒牽手了?
***獨家制作***bbs.***
趙家二老很滿意這個準媳婦,除了兩家原本就是好友,陶淺蘭氣質好、學歷高,人乖又懂事。小倆口認識了幾年,久到沒人算得清楚。她個性很好,等兒子當兵、留學回國,沒變心,也沒任何不良紀錄。下了班買了菜,煮了趙家一家人愛吃的東西,吃完了會自動收拾碗盤,到廚房洗碗,這麼好的媳婦已經沒得嫌了,趙家父母覺得很幸運。
趙毓文也覺得自己很幸運。他坐在沙發上陪爸媽看新聞,從這里探頭可以看見淺蘭洗滌杯盤的身影,他心里很滿足。
「哥,你們已經決定下個月訂婚了嗎?」妹妹趙天麗修著指甲,隨口問道。「你們拍婚紗時我可不可以順便拍一組寫真?听說有優待。」
「嗯。」他點頭,拿叉子又起水果盤中最後一塊香瓜。「你這麼閑,不會去幫大嫂忙嗎?」
天麗聳肩,不理他。她是這個家的掌上明珠,茶來伸手,飯來張口,連收拾自己的房間都很懶,叫她洗碗?別作夢了。
「淺蘭遲早要嫁進來,早點習慣也好。」趙母寵溺地看著自己女兒。
趙父倒是比較明理。「天麗遲早也是要嫁的,趁現在學習做一點家事有什麼不可以?」
「唉唷……」天麗癱在沙發上慘叫。「為什麼嫁人就一定要做家事?如果結婚後沒有我現在過得爽快,我才不要結!」
「好好好,不要做就不要做。」趙媽拿起空的水果盤遞給天麗。「那這個拿去廚房總可以吧?」
天麗不甘願地接過盤子,晃到廚房。淺蘭洗完碗筷,放進烘碗機,正拿紙巾把手擦干。
天麗對她笑得好甜。「大嫂,你做事真有效率。」說著,把空盤擱在洗碗槽里,她走了出去。
趙毓文跟著進來,忍不住念了妹妹一句。「你順手洗一下會怎樣?」
天麗哼了聲,不甩他,走進客廳窩進沙發蹺腳看雜志。
「沒關系,我洗就好了。」淺蘭笑了笑。
「你真好。」這下總算又想起淺蘭的好,趙毓文巴在廚房里,看著淺蘭洗盤子,穿著圍裙的她看起來很可愛。
「今晚要留下來過夜嗎?」趙毓文的口氣好熱情。
「不了。」她口氣很冷淡,把最後一個盤子擺進烘碗機。「我要回家。」
第二章
淺蘭跟培妮到EMS送交契約,和大老板相談甚歡,會面後多了兩個小時的空檔,她們倆跑去星巴克喝焦糖拿鐵,吃乳酪蛋糕。
培妮裝了假睫毛,化上小煙燻妝,黑色背心微露酥胸,頸子上戴著藍色萊茵石綴飾,神秘又性感,男客和服務生都忍不住偷看。她翻時尚雜志,感覺對面人兒心不在焉,于是好奇地問︰「你心情不好?」
「沒啊。」淺蘭慌忙吃蛋糕,試圖掩飾。
「說吧,一定是感情上的問題。」培妮坐定,美眸閃過精明的光芒。「我可是兩性專家,問我最準了。」
「沒什麼事啦。」淺蘭撐住下巴望向窗外,不想說。
因為培妮說的那些話,昨天從趙毓文家離開後,原本沒想過的事一一翻騰了起來。她突然覺得他家的人變得有些面目可憎,這是個可怕的現象,尤其是在訂婚前夕,她真想弄清楚這是警訊還是一時的錯覺。
「不想說我就自己猜嘍。」培妮興致盎然地開始推敲起來。「一定是昨天去男友家煮飯,煮完洗碗,男友視為理所當然,他家的人也習以為常。」
「你真神……」淺蘭不想承認,卻真的有些崇拜起來。
「別太難過,那是自然現象。」黑色尖頭高跟鞋在桌底下晃呀晃,培妮淡淡地說。「男人都是這樣的,習慣成自然,久而久之,很多事就忘了要注意,女人就像他的右手,總是容易忘了要去疼。」
句句敲中心坎!淺蘭憂郁。
她很少對人說心事,對于昨天遇見陌生男子,他的眼神讓她起了莫大反應,這件事,她實在好想搞懂。
「培妮……」她輕輕訴說起來。「我昨天買菜的時候,遇到一個人……」不知道要怎麼表達那深刻感受,她緩慢又艱難地說︰「你知道嗎?他有一雙很漂亮的眼楮,讓我定在那里,差點就忘了自己的姓名……為什麼,為什麼我明明有男友了,還會對其它男人有感覺?」
「那是一見鐘情啊!」培妮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你怎麼活了二十七年還不知道那是什麼?」她猛地站起身,拚命搖淺蘭肩膀。「喂,你有沒有跟他要電話?有沒有用力對他放電?這種機會很低的,見到一定要把握,否則一定會變成畢生遺憾!」
「沒有,我什麼都沒做。」淺蘭啜了口咖啡,苦笑,今天的拿鐵味道有點澀。「我都要訂婚了,怎麼可能做這種事。」
「嘖,」培妮哼了聲。「就算沒訂婚,你也不可能做這種事啦。」淺蘭太乖了,乖到人生了無生趣。
「我只是想問你,為什麼我即將要訂婚了,卻對其它的男人感到心動?這是不是婚前恐懼癥?」淺蘭不安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