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樂聲終于告一段落,鳳鳴像突然想起什麼,強拉著深深的手,走到舞池中央。「有件事我一定要做。」
「你不要太沖動了——」深深嚇到,馬上想攔住他,但還是來不及阻止。
「映兒。」鳳鳴站到新娘跟前,綻開好溫柔的笑靨。
明明是那麼柔和的表情,卻讓在場的人覺得背脊有些涼涼的。
「嗨。」又有什麼事?花映兒挑釁地微笑著。
旁邊就是主婚席,鳳鳴落落大方地伸手向花映兒的父母打招呼,長輩們不自然地笑著,掩飾不住的尷尬。
深深跟著望去,見到座位上有兩張熟悉的面孔。從前跟蔡裕華在一起時,深深跟他家人的關系還不錯,如今蔡裕華娶的不是她,關系打得再怎麼好都是多餘。雖然明白可能會收到預期中的冷漠,偏偏她還是微笑點了頭。
心里好淒涼,她不知道自己站在這里到底是在做什麼。蔡裕華就在眼前,瞄也沒瞄她一眼,站在容光煥發的新人面前,她艷紅的旗袍頓時黯淡無光,整個畫面像是黑白的。
「映兒,我祝福你們長長久久、永浴愛河。」風嗚好誠懇地說,一旁的長輩們暗暗點頭,為之動容。
多麼偉大的胸襟啊,還以為他是來破壞婚禮,現在看來應該是錯怪了,人家明明就是好孩子。
「謝謝。」花映兒狐疑地眯眼瞧他,懷疑眼前這人是否真是自己認識的那個鳳鳴。
「謝謝你!我們一定會很幸福的。」新郎倌不疑有他,好熱情地伸出雙手,想表示由衷的感謝。
沒理會蔡裕華伸過來的手,鳳鳴斂起笑容,從西裝外套內側抽出名片夾,拿出一張精致的名片。「映兒,我要送份禮物給你。」
「不用了,你能來我已經很感動了。」快滾吧。
鳳鳴勾勾俊美的嘴角,將名片塞到蔡裕華手上。蔡裕華還不明所以,拿起來端詳。
「平均每十對夫妻就有四對會離婚,我相信你們就是那四對之一,到時候,記得一定要找我喔!」他張開媲美鋼琴家的修長手指,往蔡裕華呆愣的視線前面一比。「我給你們打五折!人情價,不要再殺嘍!」
听到離婚這個敏感字眼,一干長輩們倒吸一口氣。
「……你專程來詛咒我?」花映兒嬌顏驟變。
「寶貝,別氣了,好多人在看呢。」蔡裕華急急拉住正要發火的新娘,氣氛死寂,雖然他的臉色也好不到哪去,但畢竟現在是大場面,不論發生什麼狀況,忍一時就會風平浪靜。
「這禮物很有誠意吧?」始作俑者擺擺手,像沒事人般轉身準備離去。「再見了,各位。」他回頭招呼深深。「親愛的,我們走吧。」
深深搖頭,欲哭無淚。
她生平沒那麼丟臉過,她一向是家教嚴謹、端莊有禮的大學副教授啊!
「干麼拉我一起出糗?」好不容易才走出庭園餐廳,深深忍不住抱怨。
明明她可以安安靜靜地待在陰暗角落,他偏偏要拉她一同成為注目焦點,簡直害死她。
「你忘記我車子拋錨了嗎?不拉你一起走,誰要載我?」鳳鳴陰沉著俊臉,站在車門旁,等著她開門。
原來是這樣……
深深認命地開了車門,讓他坐進去。
鳳鳴往皮椅上一坐,馬上咬牙切齒、抱頭怒吼。
可惡,原本猜想花映兒也只是玩玩,不是那麼認真想定下來,所以他也抱著嘲笑的心情而來。沒想到,他們兩個一搭一唱、夫唱婦隨,看起來感情彷佛真的不錯。
他有種莫名的挫敗感,事情完全不像他預料的那樣,在婚禮上露個面、嗆完聲,心情就會好起來,反而他覺得更嘔了。
「走吧,我們去散散心!」他毫不猶豫地對司機下達指令。
「不行啦,太晚了。」深深猶豫地看了看表。九點多了,明天一早還有課要上,而且這身夸張的裝扮,她實在哪里都不想去。
「你有門禁?」別開玩笑了吧。
「嗯……改天好嗎?」她其實也很想去,可是……她沒自信跟這麼迷人的男性單獨相處。
「算了,隨便你……」鳳鳴沉默了一下,不知為何,他不想就這樣和她失去聯絡。「電話留給我,改天我們再約。」
「好。」深深松口氣,同時心里隱約感到失落。
回到家,深深梳洗完畢,躺在床上,卻了無睡意。她想起鳳鳴這個男人,想起他說話的樣子,想起今天亂七八糟的婚禮,她笑了。一股強烈的心悸猛地竄上心頭,她喘了口氣,不知自己到底怎麼了。
三天後,深深等的電話響起。
「我請你吃飯,好不好?」
她受寵若驚、感動莫名,鳳鳴卻在電話另一端無精打采、唉聲嘆氣。
這幾天,他不停找美女約會,但每到夜深人靜,他心里總是無限空虛。不知為何,他總是想起那天相處不過四、五個小時的龍深深。想起她艷麗的打扮,她可憐兮兮的表情,她緊張拘束的笑容……但最常想起的,還是人群中互望的那一眼。
或許因為一樣是受害者,或許就因為彷佛心情相通的那一眼,他相信,只有龍深深才會懂得他的心事,也許只有見到她,才能讓心情舒坦一點。
「好啊。」深深聲音平靜,激動的內心卻忽地放起國慶日般的燦爛煙火。
「今晚八點,到這里來見我。」說完餐廳地點,他掛上了電話。
幣上電話,她感覺飄飄然,像腳踩不到地,又像小時候等著收耶誕禮物那種又期待又興奮的心情。
深深抱著手機兀自傻笑,剛好翁儷晶喝完下午茶回家。
「干麼這麼開心?」前幾天參加婚禮回來,不是才一副被全世界拋棄的淒慘樣嗎?
「有人找我吃飯。」深深故作鎮定,淡淡笑著。天啊,要約會了,她已經在心里開始倒數計時了。
「恭喜你嘍。」吃頓飯就能讓女兒這麼開心,不知道是太久沒人約,還是對方還不錯?不論怎樣,約個小會就能讓她樂成這樣,實在也滿可憐的,就幫幫她吧。「你有衣服可以搭嗎?」
「沒有。」噢——別又來了。「你的style跟我不合啦!」如果那天沒有鳳鳴的贊美,她肯定會覺得自己像在馬戲團表演。
「我有一件很適合你的。」翁儷晶神秘地笑笑。
結果,深深又破天荒地穿上了緊得要命的深綠色窄裙、白色襯衫,和一雙細跟的暗紅色高跟鞋,準時在八點走進約好的餐廳里。
她等呀等,從原本興奮莫名等到意興闌珊,等到餐廳用餐的人都快走光了,等到白色襯衫好象已經沒有那麼白,等到這個夏天仿佛變得比秋天涼快,等到笑容僵硬,耐心徹底磨光……鳳鳴才緩緩地出現在門口。
看到她,鳳鳴扯開笑容走近。
罷才應付那個難纏的客戶,不停對他哭訴婚姻的苦處。他很有耐心地听著,其實心里著急,想到跟深深的晚餐約會,他不停低頭看表,時間愈逼近,他就愈焦慮,恨不得趕快結束,早點趕到餐廳。
可是等到真正到了餐廳,他卻佇足在窗外,足足發呆了十分鐘。
抽著煙,望進窗明幾淨的餐廳內,佳人等候,她沒有不耐煩的表情,只是有些落寞,他開始覺得有些抱歉了,同時,也發現自己竟然會為了她在工作時分心,這是以前從未發生過的事。
這是什麼樣的心情?他只是想找個人同病相憐、互相安慰,難道不只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