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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是那麼巧 第17頁

作者︰蔚湛

不過那也不能怪他,他對綾綾夠忠誠了,是綾綾先棄他而去的。

鑽過隧道,路愈來愈狹小,在滿山滿谷的楓葉後,他們終于結束了漫長的車程。

車在一棟咖啡色的小木屋前停下,門前刻著「日落民宿」幾個字。熄了火,他們走下車,踏在石子路上。

听到車聲,有個原住民男子奔出來迎接,對他們敞開雙手,露出一口白牙,笑容比陽光燦爛。古銅色的肌膚,健壯的身材,穿著一件單薄的衣服,彷佛山上的冷風對他來說根本不足為懼。

「嗨!好久不見了,歐陽!」

「嗨!」歐陽競和他擁抱。「布魯,我又來了!」

為了拍攝一些好照片,他每隔一陣子就會來找布魯一次,最近幾年忙,上次看見他已經是兩年前的事了。

布魯看到喬依,馬上哇哇叫。「好漂亮的平地姑娘!布魯為妳唱首歌!」清清喉嚨,他馬上扯開嗓子唱了起來──

「阿里山上有個好兒郎,兒郎愛上美麗的好姑娘,她眼楮水汪汪,聲音多嘹亮∼∼」

喬依哈哈笑起來,歐陽競看著她笑,拉拉她的手。「別理他,布魯就是這樣。」

「沒關系啊,他唱歌真好听。」真是個好妙的人,喬依仍止不住地笑著。

「謝謝啦!我本來是要出唱片的啦,是山上需要我,我走不了……」好久沒看到陌生人,尤其是年輕小姐,布魯好開心,話開始多了起來。

「布魯,海娜呢?」幫喬依提過行李,歐陽競往木屋里探頭。

「她去幫村子里的人做小米酒了啦,你忘記我們要豐年祭了?」布魯幫他們開門,領著到屋里去。「喏,你們的房間。」布魯回頭笑著說。

一間獨立的小木屋,座落在屋後,楓葉紛紛落下,染紅了白色木屋的屋頂。

「我們要兩間。」歐陽競馬上回他。

「喔∼∼」尾音拉得好長。「你們不是那個男女朋友的嗎?」

喬依臉紅,她抬頭望向歐陽競,他一臉坦蕩。

「不是。」歐陽競笑了。「布魯,你別鬧了。」

「喔,你這樣害我又想唱歌了。」布魯拉開嗓。

「難得深情好姑娘,偏偏愛上負心漢,可憐痴情一朵花,白白讓人摘下了∼∼」

「哈哈∼∼」瞧他唱得哀怨,喬依忍不住又笑。

布魯痴痴望著喬依,好感嘆。「妳笑起來有夠漂亮的啦,跟我老婆年輕時候一樣,如果我再年輕個十歲,一定不會讓妳一個人睡覺的啦!」

喬依被虧,耳根子都紅了。

「就是呀!」歐陽競好得意,捏捏喬依的臉。「我們喬依啊,就是笑起來最好看了。」

陽光穿透樹梢,暖暖地灑在他們臉上。熱情讓冬天的空氣變得暖了,喬依抬頭看歐陽競,他笑得好溫柔。

在這個被遺忘的地方,就算空氣干淨得不像熟悉的城市,就算景色美得不像人居住的地方,她卻有了回家的感覺。

因為喜歡上一個人,所以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

喬依和歐陽競背著沉重的攝影工具,在山里走了一整個下午,直到夜色降臨,天空中高掛一輪銀白色的月亮,山上的空氣也漸漸濕冷起來,他們才回到布魯夫婦家,一同吃了豐盛的晚餐。

晚飯後,他們信步走回溫暖的小木屋。木屋外,一盞暈黃的壁燈亮著等待,看起來好孤獨。

「去洗個澡吧,好好休息一下。」歐陽競送她到門口,這麼對她說。

「喔……」喬依不安地望向四周,只听到一片蟲鳴鳥叫。跨出燈光範圍外,立刻伸手不見五指,彷佛一踩空就會跌到深淵里,她突然感到害怕。「我一個人……會怕。」

歐陽競望著她,嘴角雖然微微上揚,但他的神色是有點寂寥的。雖然說是離開,但其實他們住的小木屋相隔不過二十步遠。

模模她的頭,他這麼安撫她。「發生什麼事,妳就尖叫,我會馬上過來。」

「好吧。」喬依扁嘴,轉身開門進屋。

必起門,喬依輕輕拉開窗簾,從細縫中偷瞧著歐陽競舉步離開的模樣。

她看著看著,不知不覺微笑了。

喬依替自己放了熱水,檜木浴池遇熱,散發濃濃的木頭香,那是屬于大自然的芬多精,對人體有益,光嗅味道就讓人渾身舒暢。

將身體整個滑進熱水里,全身肌肉瞬間放松,喬依舒服得幾乎要嘆氣了。她半瞇著眼,回想起白天的情景──

歐陽競專注的取景,她專注地凝望著他,他走一步,她就跟著走一步,偶爾他會回頭,問她會不會無聊,每走一段路,他就擔心她累或渴,還會幫她捶捶酸痛的雙腿。

是他言語之間流露的,真的並不只是單純的友情,還是她浪漫的個性又泛濫,想太多了?

也許是歐陽競太寂寞了吧。

她想到今天還沒出發前,他說,他終于知道自己的女友為何要瘋狂找尋著另外半張沙發,原來不是惦記他們彼此間的美好回憶,而是為了鑽戒。

喬依掬了把熱水拍上臉,水珠沿著臉頰往下滑,她發現自己擔心著離她二十步左右、在另一個房里看起來若無其事的歐陽競。

他,還好吧?

在這遠離塵囂的深山里,他們的距離是這麼近,然而卻又是這麼遙遠。

夜深了,隔著幾步的距離,他們進入各自的夢境,酣睡著。

在他的夢里,除了讓那個交往十幾年的女友佔據,還會不會空出個小小的位置,用來安置她呢?

清晨,歐陽競來敲喬依的門,她睡眼惺忪地開門。

外頭陽光艷麗得不象話,差點讓人睜不開眼,可是,心細的她仍發現歐陽競的眼窩下藏著黑眼圈。

這一天,他仍然努力地工作,將所有精力用在取景中,不論是充滿朝氣的白天,還是布滿雲彩的夕陽,他說,大自然的變化是很奇妙的,鏡頭這一秒照的和下一秒照的,永遠不可能會是同一張照片。

「人生也是。這一秒妳想的,和下一秒妳想的,永遠都不會一樣。還有,愛情也是,女人總是這麼善變。」

在拍攝雲海時,他驀地回頭這樣對她說著,那時,他的神情像深山特有的冷風,呼地一聲刮過她的心坎。

歐陽競讓她覺得心酸,但她無能為力,不知道該怎麼幫他。

她默默地陪在他身後走,在他回頭時,站在能被他看見的範圍里,在他轉身的影子里,就是她的小小世界。

鄒族的原住民們很用心地準備幾天後的豐年祭,所以,喬依陪著歐陽競在山上晃來晃去的白天里,幾乎沒見到什麼人影,更沒見到什麼觀光客,因為听說這是不對外開放的祭典,只有本族人才可以參加。

但歐陽競不同,他很受族人的歡迎,喬依覺得奇怪,問他為什麼。

歐陽競雲淡風輕地回答︰「這世界上,有一小部分的人一直認真且默默地在傳承他們的文化,我要讓所有人記住他們曾經存在這世上,這是我的責任,也是我能為他們做的一點點事。」

喬依默默听著,見他說得嚴肅,忍不住說︰「那麼,有誰能替我證明,我曾存在這世上過呢?」

「我。」他直視著她,眼里有著未曾有過的堅定。「妳正用妳的生命來經歷我的生命,我記得妳,就證明妳在世上存在過。」

喬依被他眼里的認真撼動了,她听見自己的心跳,也同時感覺到腦袋空白,從他的瞳孔里,她看見自己的倒影,她怔怔地望著他,眼里起了點薄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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