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在想什麼?!駱繽頤的臉好像火在燒,整個都紅透了。
萬晃臣笑了,他松開剛才緊握的拳頭,收回雙臂,保持了應有的距離。
然後他輕輕模模她的頭,好像安撫一個小孩子,眼神好寵溺。
「晚安。」他低沉的嗓音略顯沙啞。
她臉紅的模樣很動人,他很想就這麼貼近她的唇。
但是他不喜歡乘人之危,在她對他的感覺還很模糊時,他會先克制自己的沖動。
因為他喜歡一個人的方式,是全心全意的保護。
她終於重獲了自由,可是她同時明白自己失落了什麼。
看著他說再見,他模著她的頭,好像她很幼稚似的,他或許在心里嘲笑她,那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當他跟她說再見,輕推著她的肩膀,要她快點進屋,在走廊上跟她揮手道別,他的微笑、他的雙眼,讓她身體輕輕顫抖,他給了她心底最想要的溫暖,她才發現自己竟是這麼渴求。
這是多麼可怕的事實,她不敢去想像。
若是她習慣了這種溫柔,等到哪一天失去了,她可以再次承受嗎?
萬一心里擺了個人,她會不會覺得比從前更寂寞?
萬一真的愛上一個人,然後他離開了,她能找回原來的自己嗎?
她突然覺得好恐懼,對於戀愛這件事……
這夜,駱繽頤失眠了。
陽光輕輕灑落,駱繽頤悠悠醒來,一看時鐘,已經快中午了,她從床上坐起,太陽穴隱隱作痛。
她一向很好人睡,可是昨夜卻失眠了。
昨天不知怎麼搞的,腦中一直縈繞著萬晃臣的笑臉,好不容易才睡著,卻又夢見更不想夢見的另一張臉。
夢里回到某一天,她躺在醫院病床上,看著天花板,無助地掉淚。夢里有兩個好朋友哄著她。
那時,她曾深愛過一個男人,是她大學的學長。
那人幽默風趣,對她百般包容跟疼情,她以為他就是頭頂的一片天。
可是這片天,後來卻顛覆了她的整個世界。
大學畢業後,不想遠距離戀愛,她離家到北部工作,跟他一起計劃著美好的未來。
某天她難得提早下班,買了他愛吃的東西到他的住處找他。
她意外地看見床上交纏的兩個人,其中一個是她從前同住的一個好朋友,她才恍然,原來他們已暗通款曲許久。
她曾是如此單純的相信一個人,卻沒想到這種單純的信任反而帶來徹底的毀滅。
然後,她就開車疾馳離去。
接下來再睜開眼,她看到的是急診室的天花板,和常艷羽她們擔心垂淚的兩張臉。
她按部就班地刷著牙,咕嘟咕嘟地吐掉漱口水,抬起頭看向鏡子,鏡子里頭的那個人面無表情。
自己真有這麼久沒笑了嗎?她模模臉頰。
也對,從發生那件事到現在,算算都有三年了。
情傷就是這樣,雖然那傷口經過時間的療愈,結成了疤,但只要一旦想起,還是會痛得揪心。
失戀後,心懂了要怎麼阻止那種疼。於是人變得冰冷、無情,甚至完全懶得經營人際關系。
她的傷口好得很慢,經過好久好久才痊愈。結果傷好了,她也失去了熱情和勇氣。雖然有些麻木不仁,可是也不見得就是不好。
轉開水龍頭,駱繽頤替自己放滿了一缸的熱水。
滴進迷迭香精油,香氣和熱氣蒸蒸混合,充斥了整間浴室,她覺得頭痛好像稍稍緩解了。
駱繽頤月兌上的絲質睡衣,先伸進一腳探測水溫,溫度剛好,然後她將自己滑進浴白里。
背後有些短暫的刺麻,那是在三年前的車禍中留下的傷,也等於是那個負心男子給她的。她不承認那是一種痛,總覺得如果承認了,代表她某一種型態的低頭。
對,她駱繽頤就是一身傲骨,她全身上下都要跟著她倔。
深深地吸了一口暖暖的空氣,迷迭香讓人心情輕松,突然想起幾天前的夜里,她也在萬晃臣的車上聞到相同的味道。
他也喜歡這種味道嗎?
突然想到這個問題,她心里微微震了一下。
腦中唯一閃過的是他專注凝視的眼神,昨夜他在門口,到底是想干嘛?
那狹小的空間里,溫度卻出奇炙熱,好像什麼都可以融化,包括所有她慣有的理智和矜持,好可怕……
她掬了一把熱水潑向臉,弄濕了頭發。
她發覺自己的臉頰好像比熱水還燙,更可怕的是,此時她發現自己的嘴角竟然微微上揚。
她變了,她必須承認,這種改變令人顫抖,卻也令人忍不住愉悅。
洗完澡後,駱繽頤坐在床上,慢吞吞地抹起身體乳液。最近天氣開始涼了,她是乾性膚質,人秋之後就得時時搽上乳液,皮膚才不容易裂開。
手機響了,她轉過身,看一下來電顯示,接起了電話。
「繽頤……」是陳曦,帶著濃濃鼻音,听起來好像很無助。「我……」
「怎麼了?」駱繽頤丟開乳液,換另一只耳朵貼近話筒,開始有些緊張。「你那里怎麼這麼吵?」
「我……我……」陳曦開始抽泣。「我過馬路時,沒看紅燈……不是,是那個燈很奇怪,我牽著一個老婆婆,才走到一半就變紅燈了,沒道理啊,我有先看剩下的秒數啊……」
「你被撞了?」駱繽頤心急地截斷她的話,但想想她還可以打電話,也記得哭,情況應該沒有很嚴重。
「沒有……可是差一點就被撞了,好可怕喔--」陳曦開始放聲大哭了。「而且被撞事小,賠錢事大。那個人為了要閃我,撞到安全島了,我這下死定了啦!他的車子是B開頭的,看起來好貴,怎麼辦?那個人剛才還凶我,有夠凶的……」
「你在哪里?我馬上過去。」駱繽頤一面冷靜地在她的抽噎聲中記下了地點,一面沉著地囑咐著。「別亂跑,別亂講話,等我過去再說。」
她離開床邊,打開衣櫃,隨便翻出一件衣服穿,再抓件裙子套上。
頭發還沒吹乾,有幾滴水珠沿著她的發絲滴下,她沖到浴室胡亂抓出一條毛巾要擦,可是太用力,手撞到了牆壁,很痛,但她沒時間理。
隨便套了雙平底鞋,她走出家門,腳步是從沒有過的急。
坐了電梯下樓,邁步走向大門,看見萬晃臣正在洗車,他穿著深色的T恤,一手拿著水管往車上沖,一手抓著抹布擦抹,正愉快地跟管理員閑扯。
他看見她,很開心地伸手跟她打招呼。
駱繽頤遠遠就瞧見了,她沒心情理他,匆匆地從他身旁擦身而過。
他立刻丟掉水管,拉住她的手腕。
她猛地停下,狠狠瞪著他。
他拉著她的手臂是這麼用力,他總是輕易地挑起她的情緒,他總是為所欲為地介入她的生活,她火大了,尤其是在這個時候。
「你怎麼了?於嘛一副目蓮救母的樣子?沒看過你這麼急。」她生氣了,他不在意,看到她頭發還濕濕的,他心疼,可是還是忍不住想逗她。
「不好笑。」她冷冷地回應,甩開他的手往前走。「我趕時間。」
手臂上還殘留他掌心的溫度,駱繽頤一咬牙,離開他,耳朵听見他問要不要載她,她連搖頭都沒有。
她可不想麻煩他,錯了,她不想麻煩任何人。她是獨立自主的女人,不需要任何一個人的援手。
可是,怎麼剛剛他問她時,她的心卻有些軟化,他的手掌太大、太溫熱,她忍不住想被他緊緊牽著。
她不得不承認,其實她有點想要他陪著。
車子的喇叭聲突然在身邊響起,她一驚,望向聲響來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