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里拎著剛從自助餐包回來的晚餐,把它放在客廳的茶幾上,準備洗手吃晚飯,好好的祭祭五髒廟。
罷打開飯盒,電話鈴聲就響起。
一看來電顯示就知道是家里打來的。雖然不情願,但還是接了起來,因為米蘭
不想待會听到答錄機里留一堆罵她死人骨頭的髒話。「喂,媽,嗯,是我,到家了,對,還沒吃,待會要吃飯。嗯嗯,對對。」
接下來依慣例,米蘭接下來就要听老媽東扯西扯一堆有的沒有的雞毛蒜皮小事,連隔壁家的小黃生了小小黃也要跟她報告。米蘭一手夾著電話,另一手打開便當。雖然听老媽廢話不怎麼助消化,不過若不利用時間吃,她大概得等兩個小時以後才能吃晚飯了。
而且老人家講話從來都是九彎十八拐的,要听到重點還得等一等,她會這麼有耐性,有大部份得歸功於她老媽。
反正她只要回應「嗯嗯,對對」,老媽也不會發現她在做什麼。
當她正啃著雞腿時,老媽終於講到了今天的重點,米蘭差點被雞腿噎死,連忙吐掉嘴里的雞肉,大聲抗議︰「我不要啦!相什麼親!」
電話那頭的老媽不死心,繼續勸說,不過米蘭的耐性已經消失。「我管她什麼五嬸八嬸的,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的鬼話你也信?」
老媽開始罵她不孝不尊重老人小器鬼,只是吃頓飯也不肯答應,不過這回米蘭可沒有退縮,硬是頂回去︰「說不要就不要!上次被你騙回去吃一頓嗯心叭啦的飯,害我回來差點胃出血。你說的什麼好男人,水準也太低了吧?」
米蘭把電話能拿多遠就多遠,但還是可以听到老媽怒吼的聲音。
不用听,她也知道老媽又要開始泣訴不孝女的十大罪狀。米蘭繼續吃她的飯,等到罵聲稍歇,才拿起電話︰「好了啦,扯那麼多,你是不是又隨便答應人家了?
我才不相信好男人會沒人要,會去相親的都是人家撿剩的爛芭樂,你女兒可是水蜜桃,是高級品耶!你有沒有良心啊,竟然想把我推入火坑!!」
米蘭知道時機成熟了,可以開始談判了。以老媽這回的怒吼聲來判斷,肯定是不知道又答應了哪個親戚朋友才會騎虎難下,現在她知道軟拗不行,硬逼不成,只好使出最後一招——
利誘。
做了老媽二十幾年的乖女兒,米蘭很清楚她會使出哪些招數,既然要談條件,她也不忘獅子大開口。「是你說要給我的哦,先講好,就算不成,你也要給我那個LV包包,要是反悔,你會肥得像豬!」
合約談妥,米蘭知道自己不久將會有一個新包包入袋,所以也就拿人手軟的說︰「好啦!下個星期六是不是?我會早點回去的,嗯,好,拜。」
幣上電話,米蘭有點無力。
別人家的父母跟她家的父母好像不太」樣。她同學的姊姊已經三十好幾了,也不見人家的父母替她的終身大事著急,不像她家,從她十八歲還沒念大學一直羅嗦到大學畢業,以至到現在。
這時她多羨慕別人家的老爸肯三妻四妾五偷六拐的,那樣老媽就沒空管她了;可是她老爸是出了名的愛妻家,老媽說什麼都好,盡避老媽只生她一個,他也無所謂,只要老媽開心就好。
「討厭啦!」米蘭看著眼前的飯盒就有點倒胃口,想起下星期六又得回家去面對那種無聊飯局、看著無聊的男人、說著無聊的交際應酬話,她就好想尖叫。
算了,為了那個包包,就算飯再難吃也要吞下去。
米蘭喜歡名牌,但看到價錢又買不下去,一個包包就要她一個月的薪水,實在很夭壽,但要她去買路邊的假貨她又不願意,那樣的虛榮只是自己騙自己罷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假貨。
所以她也只好陪老媽玩相親游戲,趁此拗一些名牌小禮物。
反正老媽也不常用,這種全新二手貨送她也無所謂嘛!
畢竟人靠衣裝,佛靠金裝,要是身上行頭沒點樣子,到哪里去談生意都會先被人白眼;衣服可以便宜貨無所謂,但是包包鞋子小飾品可不能不講究。
皮包是女人的另一張臉,小地方就可以看出女人的身分了。
像她剛畢業時什麼都不懂,隨便拎個學生時代用的背包出門,就算那天她穿得再怎麼得體,客戶就是不把她當回事;直到有次她借了老媽的PRADA背包,也不過是多了個倒三角的標志,但得到的待遇可不同了。
客戶馬上視她為知己,還把她的舞會全權交給他們公司處理。
那時她才知道,名牌等於是她進入上流社會的通行證,就算她不買,也得略通一二,才能跟客戶交流、溝通。
她並不搞名牌崇拜,但知道要抓住客戶的喜好,才能抓住客戶的心。
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想到這,米蘭的胃口又來了。
為了生計、為了她美好的明天,吃吧!!
※※※※
米蘭的職稱是公關公司業務經理。
這個職稱只是為了名片上印起來好看,因為她的部門最低階的是業務助理小妹,接下來就輪到她們這種名義上的業務經理了。一個部門里有十幾個經理,地位的高低不由職稱決定,而是由她們拚出來的業績決定。
頂頭上司是業務協理,再上層就直屬董事長了。她們的業績決定公司的前途,業務經理是公司的賺錢之寶,所以每個人對她們都得必恭必敬。
米蘭雖然不是個中翹楚,但她的業務量向來穩定,做了不少熟客人,光靠陪那些名女人聊天講話打小白球就可以拉到生意,更重要的是她的存在感發揮了十足綠葉效果。
大部份的美女都是比較得來的;只要有兩個女人,就會有人評論哪個比較美;可是身旁的對手如果太差,那種勝利感又不夠充實,這時候米蘭的存在就非常能夠突顯女主人的高貴月兌俗跟氣派了。
人比人,氣死人;但是人挺人,那就真的是花花轎子人抬人了。
因為米蘭很懂得適時襯托主人的風采,又不會失了自己的風度,由她主導的活動通常都能賓主盡歡,人人有喜,口碑做出來後,客源自然不絕。
不過,今天米蘭的心情並不好。
一大早起床要化妝的時候,她發現眼鏡不見了,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丟到哪去了,找到最後只好放棄。還好她們的工作不必打卡,所以遲到是家常便飯,就算要晚到,只要事前跟業務助理打個電話通知一下行程就可以了。
米蘭到公司的時候,發現全場只有她一個缺席,原來今天董事長突擊檢查她們公關的上班情形,所有的經理都通知到了,只有她因為手機沒電所以沒通知到,而她也忘了跟業助聯絡,就這樣……
「抱歉。」米蘭苦笑,所有的解釋都派不上用場的時候,最好的方式就是直接道歉,雖然低聲下氣,卻是最快最有效的解決方法。
「哦,你找個位子坐吧。對了,我們剛剛講到哪里?」
看到董事長沒追究,米蘭松了口氣,本來想鑽進後面的位子,沒想到被人一把拉住。
「這里有位子。」對她微笑的正是昨晚的浪蕩子,白承恩。
「謝謝。」雖然很想逃走,但米蘭告訴自己謀定而後動,不要露出任何驚慌的反應,微笑是最佳武器。
「不客氣。」白承恩沒想到她笑起來真好看。
對他而言,女人就像一朵朵的花,當她們笑起來的時候,便是百花盛放的時刻;米蘭的笑容,讓他想起了開在水邊的百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