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霸這家伙對記恨這種事情最拿手,妳今日讓他丟臉,明天他就讓妳莊毀人亡,不可不慎防。」男人清澈朗朗的嗓音如是勸道。
孫夢瑕未曾見過這名男人,自是對他心存防備。
「妳怎不說話?」男人露出一臉疑問。
孫夢瑕平靜無波之下的警戒已經悄悄浮現。
「身在江湖,沒人會這麼好心對一個陌生人提出警告。在此,都是為利而來,你我都是敵人。」她提出再適當不過的解釋。
男人莞爾,點頭同意。「這麼說也沒錯,不過,我是見妳一個姑娘家在男人堆中打轉,不免會多關心點,姑娘只身出門在外確實要格外小心免得吃了悶虧。」
也是,放眼石府內,的確只有她一個姑娘,但又如何?她對自己的能力有一定的自信。不過有人關心自己,她也不是那種不識好歹的人,思緒方轉便拱手相敬。
「在下是雲劍山莊的孫夢瑕,敢問閣下是?」
男人見狀也學著她的動作,或許不是很習慣的原因,他的動作不甚自然,孫夢瑕一眼看穿他不是走江湖路的人。
「在下風行雲,姑娘,請了。」
風行雲?很特別的名字。
「你跟我一樣不是受邀者吧?」視線尋了一圈,沒發現什麼,孫夢瑕決定另試他法,找人來詢問。她看得出來風行雲和這里的人不太一樣,不像是為賞金而來,所以散發出來的氣息不帶敵意,倒像是有點在看戲。
風行雲挑眉,嘴角悄悄上揚露出一抹難以辨別的笑容,隨即贊許。「姑娘真會看人,我的確不是受石霸之邀,我是石府聘來的廚子。」
廚子是嗎?孫夢瑕目光又在他身上徘徊。
不知怎地,這名叫風行雲的男人明明眼眸都含笑,嘴唇的彎度更是恰到好處,不顯生疏又不會刻意造作,但她就是隱約感覺到好似有哪里不太搭。
他的笑容、他的裝扮、他那徹底毫無防備的態度,怎麼看就像是個平民百姓,可他嘴角底適才流露出來那一閃而逝的笑痕,卻教她無法將他與單純的廚子有所聯想。
「怎麼了?」風行雲好奇地問。
孫夢瑕拉回思緒,搖頭。「沒事。」或許是因為身處石府,她才過度提防了。
「孫姑娘真是來看石霸的下場嗎?」他對孫夢瑕此行的目的有相當大的興趣。
「作惡多端的家伙,我是來看他遭天譴的下場。」孫夢瑕的回答沒有遲疑。石霸這種作惡多端的小人死不足惜。
風行雲指尖搔搔自己干淨的臉,神情寫著不敢置信與愕然。「我以為名門正派應該會有正義感、同情心。」
孫夢瑕二度搖頭,為自己的雲劍山莊做澄清。「你錯了。雖然我們雲劍山莊是站在正義這邊,但該幫的,我們絕不袖手旁觀;不該插手的,也別想我們蹚渾水。石霸的惡行,連我們山莊都听聞過。」其實想取石霸性命的人大有人在,可惜不是不夠錢買殺手,便是自己能力不足。
風行雲听了孫夢瑕的說詞,點頭道︰「無怪乎雲劍山莊的名號響遍江南,可既然你們也看不慣石霸的作風,為何不干脆殺了他呢?」
「沒有確切證據的事情,做了只會落人口實。」石霸高招在于他所做的事情絕不張揚,這人奸險,做事力求天衣無縫,因此難以將其定罪。「再者,石霸早就以龐大的利益和條件與官府達成協議為他除去嫌疑了。」因此她也無可奈何。
風行雲聳聳肩狀似瞧不起,嘴角哼出輕蔑。「這就是你們名門正派的作法,中規中矩、不知變通,也難怪什麼事都做不成。」
「我挺贊同你的說詞。」她的確頗同意風行雲的論調,畢竟做事的時候有太多顧忌,就會十分棘手,可惜她生于名門正派,確實有些事情無法隨心所欲,自己遭殃倒還無所謂,若牽連山莊則不在她預期之內。
「孫姑娘殺過人嗎?」風行雲狐疑地問。
「未曾。」除非危急己身安危,要不,她向來只會給對方應得的懲罰,然後送至官府定罪,她的師父也一再教導她,非到必要絕不殺人。
「那怎能算江湖人?」風行雲的口吻有些輕視。
第1章(2)
孫夢瑕听得出風行雲的諷刺,卻沒動怒。
「殺與不殺本來就是看自己,我的信念便是盡量不讓我的劍沾血,且真要殺人才代表江湖人,那江湖究竟在哪里?誰又真正清楚,你說是嗎?」女子在江湖走動,本來就會惹出非議,她早已淡然處之。
風行雲眉心一松,笑臉立即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欣賞的表情。「孫姑娘的胸襟真是一般男人都比不上。」
「多謝。」難得與陌生人有交談,孫夢瑕心想這話題應該可以到此為止,正想要離開時,風行雲早她一步開口。
「唉呀,我這偷閑的廚子也該回去準備晚飯了。孫姑娘,若孫姑娘不嫌棄的話,在下希望能有機會再與妳多聊聊。」風行雲絲毫不掩飾自己對孫夢瑕的好感。
孫夢瑕微微頷首,客氣又不失禮地轉身準備離開。
突然間,身後一道冷冽的視線教她寒了骨,腳步無法移動,周遭的聲音仍不絕于耳,她的手卻握住劍柄,呼吸乍停的瞬間,霍地轉身竟不見有人,至少──沒有一個人的視線是落在她身上。
罷剛那抹寒顫依然在她心頭打轉,讓她不敢大意,只是──始作俑者呢?
有人也想對她不利嗎?
善意惡意交雜、喧擾的四周分散了她的專注,孫夢瑕把眼眸合上,靜心之後,又睜開,轉眼後,早先的緊張表情已不復在。罷了,既然對方暫無明顯意圖,她就該先把注意力放在此行的目的上。那股不明的寒意,她仍會小心戒備。
百煉門門主、東域堂堂主、梟鷹谷主趙武、萬刀王徐三廣……真可說武林黑白兩道名人皆齊聚一堂了,可惜他們都不是孫夢瑕的目標,其它當然也有幾個未曾見過的新面孔,不過稍微仔細觀察便可發現對方有幾兩重。
以為天下樓的殺手會利用石霸找人保護的名義伺機潛入,沒想到在她尋了那麼久之後,尚無一點蹤跡。難道是她錯估了,天下樓的殺手根本不屑用這種手段?
看來,時間還有得磨了,無妨,她能等。
為找尋好友下落,她義不容辭。
申末酉初,石霸壽宴開始,不見熱鬧氣氛,反而是處處緊張小心的壓迫感,教石府的下人也不敢隨便走動,個個莫不戰戰兢兢,就怕一個不注意項上人頭不翼而飛。
所有人即使狀似交談甚歡,眼神依然戒備著,不敢稍有松懈,相較于目的與他人不同的孫夢瑕,對于豐盛的酒菜,就顯得十分有興趣,而她所坐的桌子,沒一個人敢靠近,直到有人落坐身旁,她才抬頭。
「孫姑娘真是好胃口,我看都沒人動桌上的菜,他們是不是都不餓?」風行雲納悶地問。
孫夢瑕剛好夾了一塊清蒸翠魚入口,咀嚼完畢後放下筷子,回道︰「不是不餓,是有人怕酒菜有毒,有的人則擔心一放松就拿不到賞金。」
風行雲笑問︰「孫姑娘不怕嗎?」
「若是怕?我又何必走這一趟。」
「凡事謹慎為妙,就怕天下樓也使暗招。」風行雲好心提醒她。
「你說的是,不過我認為天下樓不會用這種手段。」
「盡避天下樓向來只針對特定的人,也不可能保證不會有錯殺的時候,不是嗎?」風行雲提出見解。
孫夢瑕一副再認真不過的神情淡淡回答︰「至少,‘血帖’未曾出過錯。他們為了一統江湖花錢買命的殺人方式雖招來非議,不過作風還算磊落坦蕩,如此行為在武林里被列為邪派之中的算是少見,因此可得知他們並非十惡不赦,實不該妄下定論。」天下樓若會用如此卑劣的招數,也不值得她敬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