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你想聊什麼?」
「聊點跟國家民生有關的人事。女人又不是只能談婚紗、衣服、包包、化妝品、男人、感情糾紛。比如說,你對我的工作沒有興趣嗎?」
「好。」程思婕坐正了,甜美圓臉換上極正經的、像要做簡報的表情,開始發表高論︰「上次听你提過,關于對貴品牌代工廠的訴訟,如果采用暫時性處分跟funktionsgerecht作為主訴,你有什麼看法?還有,在全球石油漲價以及通貨膨脹的影響下,價格調漲是否勢在必行?最近有無計畫要逐步收回在世界各地的代理權,改設正式門市經銷點?」
「夠了。」這就是所謂的作繭自縛。趙湘柔舉白旗投降。
開什麼玩笑!大水沖倒龍王廟就是這樣。別看程思婕甜蜜蜜、在男友面前儼然溫柔小女人的模樣,她也是留美的MBA。嚴格說起來,還是高趙湘柔一屆的學姐哪。
「是你自己說要聊正經事的喲。」笑容更加甜蜜。
「沒必要正經得這麼徹底吧?你分明是在炫耀。」
兩人一路瞎扯斗嘴,暫時把不愉快都拋在腦後。回到程思婕的住處,就忙著鋪床、找毛巾、找睡衣、對程思婕的保養品研究評論一番,窩在床上嘰嘰喳喳聊天,明天都不用上班似的。
「睡覺了!」終于,時間已經逼近凌晨三點,程思婕快樂宣布︰「再不睡覺的話,我們上班都會遲到喔。」
「知道了,還不都是你一直在講話。」
「才怪,明明是你啦。」
真的好像以前哪……不過,當然還是有點不一樣了。比如剛剛程思婕紅著臉慌忙收拾的男人襯衫、浴室里的刮胡刀、牙刷。男友應該常在這里留宿吧?
「喂。」黑暗中,沒有睡意的趙湘柔戳戳好友的背。「郎老板平常都睡在這個位置嗎?這樣我睡起來感覺很奇怪耶。」
「哪有人這樣的!」程思婕尖叫,拉起被子蒙住頭,拒絕回答。
「干嘛害羞?我又不會問細節。你們是不是同居?還是準備直接結婚了?你都在看婚紗了耶。」
「我不知道,我睡著了。」
換來寶貴的幾分鐘沉默。不過,趙湘柔沒有睡著。
「你怎麼知道他會愛你一輩子?」半晌,她悠悠地問,嗓音細細柔柔,不仔細听就听不清楚了。「萬一,萬一他喜歡上別人了呢?你又沒辦法避免它發生,因為男人都會花心。到時候,該怎麼辦?」
程思婕已經很想睡了,她帶著困意,迷糊笑答︰「那難道要找女人嗎?難怪你以前會說想要嫁給可茵。就知道你其實最愛她了。」
是啊。她跟她老爸的眼光還真是意外地類似。
趙湘柔不再多說,她靜靜望著黑暗中的天花板,直至眼楮酸澀、身旁好友都已經睡著了,她卻一直一直都沒有睡意。幾乎一夜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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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主人被翻來翻去像在煎魚一樣的客人吵醒。
程思婕坐起來,睡眼惺忪望著盤腿坐在床邊、相當清醒的客人。
「你干嘛這麼早起來?現在才六點多。而且,拜托,你睡相真的很差耶,一直翻來翻去。」
「對,床墊底下有豌豆,可以吧?」公主涼涼地說。
「睡不著?不習慣嗎?」
趙湘柔悶悶承認。「嗯。我一直在想……」
「想什麼?想誰?」
「菲菲。」
這答案太出人意料,程思婕瞪大迷蒙的睡眼。「你一整個晚上都在想你的狗,所以睡不著?趙湘柔,你不是天良未泯,你是有毛病吧?」
趙湘柔自己都懊惱死了。她拒絕回想昨夜混亂的一切,拒絕讓鳥事的相關人物進入她腦海里,結果,那只老愛用口水攻擊她、喘氣聲超大的笨狗,卻成了她輾轉反側的主因。
昨夜、今晨都沒帶它散步,不知道它會不會整夜焦慮地在玄關走來走去,等她回去?管家會幫忙放菲菲出門,但一定不會陪它玩丟接、撿球。厲文顥早上可能會過去,但他也沒時間陪菲菲散步,因為他的工作——
停!不準想。她才不要想他,不要讓遭到欺騙、背叛的痛苦感受再度涌上來,淹沒自己。
程思婕望著她,憂心忡忡。「你到底怎麼了?要不要……」
就像電影里面的特效一樣,最重要的問話時刻,被輕快的手機鈴聲打斷。
這鈴聲簡直像是招魂鈴,程思婕立刻撲過去接听,滿臉甜蜜,聲音壓得低低的,卻好撒嬌︰「喂,你起床了?你也這麼早?嗯,我們剛起來……」
趙湘柔打個冷顫。實在太肉麻了,趕快趁機逃月兌,起床去梳洗。
等好友早晨情話綿綿結束後,她已經換好衣服、洗過臉,準備好可以出門離開了。站在小套房中央的趙湘柔,雖然昨夜睡眠不足、雖然臉色有點木然、雖然沒有化妝……但還是讓整個房間亮起來似的。
眉目如畫、雪女敕的肌膚、天然淡紅的唇,隨意撥弄長發,就有無限風情,讓已經看慣美女的好友還是看傻了眼。
「湘柔,你好漂亮喔。」程思婕抱著枕頭,一臉向往地說。
趙湘柔沒好氣的白了她一眼。「你還在發夢嗎?我要走了。」
「這麼早?不吃早餐嗎?這邊到你辦公室滿近的,開車十分鐘就到了,為什麼現在就要走?」程思婕丟開枕頭起床,光著腳丫子走過來,一直跟在她身後碎碎念。
「我還是先回家一趟好了,換個衣服、看一下菲菲,然後,還要把車子還給厲……」說到這里,趙湘柔懊惱地嘆了一口氣。
說不要想,為什麼還是一直想到?這人的糾纏已經深入她的生活與一切,沒辦法輕易排除。可恨!
結果一下樓,出門,昨晚隨便停在路邊的閃亮房車還在那兒,車門上,有個修長的身影倚著,見她開門出來,便直起身子。
他,不如平常的清爽整潔,下巴有著胡渣陰影,雙眼還帶點血絲,白色襯衫有些皺,卻帶著一股少見的頹廢男人味。他焦慮地迎上前來。
趙湘柔先是一震,然後把所有的情緒都收起來,死命撐住。
好,省了她一趟奔波。面無表情地從包包里找出鑰匙,放任引擎蓋上,就像厲文顥根本不在現場一樣,昂首慢慢走過。
「湘柔。」
喔喔——跟著下來的程思婕在門口緊急煞車,目瞪口呆。
一向安靜優雅、有如影子一般的厲特助,居然、居然蠻橫動手,抓住了他尊若公主的大小姐。
「做什麼?你放手!」大小姐也怒了,用力想甩開。
「你先別發脾氣,听我說,可以嗎?」厲文顥不肯放,抓得緊緊。他急得額頭有汗。
「不可以。」趙湘柔完全不買帳,粉唇一撇。「憑什麼你們想瞞的時候就瞞,想講的時候,人家就得听,不然就是耍脾氣、使性子?」
「不是,不是這樣。」厲文顥完全詞窮,急得要命。「我只是……我……你昨天沒回家,我們都很擔心,你知不知道?」
「關你什麼事?」用力甩開,回瞪他的眼眸中有著罕見的敵意。
「你不能听听我的看法嗎?不想知道羅小姐的立場?她跟你是這麼多年的好朋友,至少……」
她被這句話深深的刺傷,眼眶都紅了,卻是死命忍著,不肯掉眼淚。
從來沒有在人前哭過,趙湘柔不允許自己如此示弱。她揚起臉。
「好朋友?這就是我的好朋友?那我真想知道——」
厲文顥突然猛力一拉,把她拉進懷里。她的小臉被壓在他胸口,緊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