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她的眼前開始氤氳,鼻頭有些酸了,胸口卻漲漲的、暖暖的,有種說不出來的--甜中帶酸的感受。
彼以法只是對她微微一笑。那笑容在他英挺的臉上散發出耀眼卻柔和、令人移不開視線的光芒。
「呵呵……」小妹又開始傻笑,冒死打斷顧先生和謝小姐的深情對望。
雖然畫面很美、氣氛很佳,不過……眼看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客人就要來了,她相信顧先生不會喜歡讓旁人見證這浪漫的一刻。
啊?什麼?小妹自己不也算旁人?
嗯……基本上,小妹現在只算直立式美術燈,她相信對望中的兩人完全沒有意識到她這電燈泡的存在。
「笑什麼?還不去準備,客人要來了不是嗎?」顧以法接收到小妹的暗號了,只是,他還是沒有移動。
要到好幾秒之後,才總算有動作。他輕觸了一下謝青雯的臉頰,又笑了一笑。「妳也不要發呆了,我跟客人談完,就可以送妳過去練琴。」
「不、不用了,你給我地址,我自己可以過去。」謝青雯也好像大夢初醒一樣,往後退了兩步,吸吸鼻子,很尷尬地看了小妹一眼,
啊啊啊……顧先生的動作,語調真溫柔……謝小姐了不起,好像沒怎麼努力,就收服了很酷的顧先生……
小妹覺得自己的眼楮都化成心形,還不斷飄出粉紅色的心形泡泡。
謝青雯都回到小房間去了,小妹還對著她背影的方向傻笑著。
「還笑?笑完了沒?」顧以法坐回原位,又恢復成那個有點酷的表情,銳利眼眸凜凜看她一眼。
「我笑完了。剛笑完。」小妹趕快收起傻呼呼的夢幻微笑,速速離開。
而一出了小辦公室,來到外面接待區時,正好迎上插隊的這位客人,姿態瀟灑地走進來。
「顧先生就讀的高中都出帥哥美女嗎?」小妹小聲咕噥,隨即振作,堆起一個可愛的笑容,朗聲招呼︰「您好!是梁伊呂先生對吧?請進請進!」
風度翩翩、玉樹臨風的梁伊呂只停留了二十分鐘,便離開了。
之後,顧以法送謝青雯去董家。
路上,他怎樣都不肯說剛剛的會談內容到底是什麼。
不過他的臉色相當凝重。謝青雯看得一清二楚。
「是不是伊呂學長說了什麼更可怕的事情?」坐在車上,謝青雯還是不放棄,追問下休。「你為什麼一直搖頭?好,如果沒什麼,你為什麼不講?他和景翔到後期是來往最頻繁的朋友,一定有很多事情是別人不知道、而他知道的。」
「對。」開車的人只是淡淡回了一個字。
「什麼東西對?」謝青雯快瘋了,她努力壓抑自己想尖叫的沖動。
「妳說得對,他應該知道很多別人不知道的事情……嗷!」
問了半天,顧以法才說了這一句幾乎像廢話的回答,謝青雯終于忍不住伸手重重搥了他一下,讓他呼痛。
彼以法偏著頭,欣賞了一下她氣得紅通通的臉兒。雖然剛才被揍了一拳,不過他完全不在乎的樣子,嘴角開始彎起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
昔日的她,已經慢慢回來了。
本來就該是個活潑熱鬧的人兒嘛。
「你笑什麼?!」謝青雯火大地問︰「到底說不說?!」
「妳不用問了,不說就不說。」何必說呢,梁伊呂只是來表達他的不滿而已。他用優雅卻帶刺的口吻,要顧以法最好不要再亂造謠、多管閑事了。
他說,人死為大,如果顧以法繼續破壞好友的名聲,他不會置身事外。
很顯然地,他忘記顧以法也是柏景翔的同學、死黨了。
他嘴角的鄙夷,到現在,顧以法還記得清清楚楚,猶在眼前。
彼以法把車停下,絲毫沒有露出一點情緒,自在地指點謝青雯︰「就是那一棟。快去,我下午會來接妳。妳不要隨便外出,誰的電話都不要接。我四點會來。」
一肚子不愉快的謝青雯忍不住要找碴,舉起手機搖晃。「誰的電話都不能接?萬一你臨時有事來不及,打電話聯絡,我也不能接嗎?」
「沒錯,不能接。」顧以法只瞄了一眼,臉色略變,伸手便接過手機。「這個給我。我說會來就是會來。妳不用擔心。」
「那你也不用拿走我的手機啊。」
彼以法不答,端詳著那不算太新的機型。「妳現在不需要它。先借我一下。」
「你不是不相信所有通訊工具嗎?」她沒好氣,故意說。
沒想到顧以法點頭。「又說對了。」
幸悻然進了董家,來開門的是個外籍女佣,大約三十出頭,濃眉大眼,黑黑胖胖的,看起來很凶。
不過一見到謝青雯,她便咧嘴笑了,露出潔白牙齒。她用怪腔怪調的中文說︰「泥是……寫小姐嗎?請進。」
「怎麼每個人都認得我……」她一臉詫異。
「她不認得妳,她認得諾瑪。我跟她說,諾瑪講過的謝小姐要來借琴,所以她知道。要不然,她對訪客的臉色可是都很難看的。」董郁琦邊說邊往這邊走過來。
依然長發流瀉,雅致的絲質襯衫和長褲,舉手投足,都是富家氣質美女的味道。
她一手挽著一個價值可能是普通上班族一個月薪水的皮包,一手則是外套,好像要出門的樣子。
「我要出門。」她證實了謝青雯的疑惑。頭一偏,優雅地指點著︰「琴房在那邊。客廳的演奏琴只是擺好看的,很久沒調音了,妳自己選要用哪一台琴吧。需要什麼就告訴瑪麗亞。她听得懂國語,不過講得不好。忍耐一下。」
「我叫米麗,不叫瑪麗亞!」黑黑胖胖的米麗抗議。
「媽媽說妳叫瑪麗亞,媽媽說所有菲佣都叫瑪麗亞。」她們居然爭執了起來。「不服氣的話,妳回去跟媽媽說。」
「可是我是印尼來的。」米麗得意洋洋地說。
謝青雯目瞪口呆。
「她是我爸媽那邊的印佣,一個禮拜來幾天幫我收拾房子而已。」董郁琦似笑非笑地解釋︰「他們外籍勞工很有組織的,彼此間都認識。我父母家住得離柏家不遠,所以她認識諾瑪。」
「諾瑪!」瑪麗亞,不,米麗很大聲說︰「諾瑪很科連!」
茫然。謝青雯听不懂,
「她是說諾瑪很可憐。」董郁琦翻譯。「抱歉,我真的該出門了。妳不用客氣,琴房隔音很好,放心練琴吧。」
說完,便飄然出門去了,留下謝青雯和米麗在玄關面面相覷。
「彈鋼琴,這邊!」米麗熱心地接過她的手提袋,一手拉她,領著她穿越光線充足,裝潢簡單卻素雅的客廳,往琴房走。
這才是真正符合世俗期望的一切。閃亮的鋼琴--有;白紗窗簾--也有;旁邊小桌上鋪著蕾絲桌巾--少不了;木質地板、深色樂器櫃、高雅書櫃擺滿樂譜--一樣也沒缺。
她輕輕嘆了一口氣。
在鋼琴前坐下,擺上自己的樂譜,她開始試彈了幾段音階和琶音,暖暖手。
比起她年代久遠、超過十五年,買的時候已經是二手貨的舊琴……面前這台史坦威,真有如天堂一般美好。
音色漂亮,音準毫無瑕疵,觸鍵恰到好處,踏板反應也很靈敏,是所有音樂人夢想中的好琴。
彈著彈著,她卻覺得寂寞了起來。
那樣清亮快樂的音色,要是可以讓她父母听見,該有多好呢……
他們一輩子也買不起這樣的琴吧?可是,不管她用多破舊的琴練習,練副修小提琴時發出多麼不悅耳的聲音,她的父母還是充滿驕傲地聆听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