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立婷至少喝了兩杯飲料、吃掉三塊蛋糕了。舒渝忍不住看看表,又看看一臉燦爛笑容、搶眼亮麗的韓立婷。
「抱歉,我實在忍不住,就先點東西來吃了。」韓立婷雖然這麼說,不過一點抱歉的樣子也沒有。
在舒渝翻開菜單的時候,她又迅速點了好幾樣甜點。
「耿于懷還在診所忙,晚一點才會過來。」點好東西,韓立婷開始解釋。
舒渝靜靜地望著坐在對面的她。
還是跟第一印象一樣,舒渝想著。韓立婷和耿于懷,不管是外型、脾氣還是家境,都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為什麼她會有過那麼可笑的想法,以為耿于懷對自己……有什麼特殊的、不太尋常的意思呢?
難道她忘記照鏡子了嗎?
舒渝忍不住苦笑。
而另一方面,韓立婷也在打量她。
這麼安靜溫和的女孩子,初看時並不起眼,可是,她的身上有一股安定的力量。
認真而篤定,讓人很心安。
韓立婷開始明白耿于懷為什麼會喜歡她了。
她會是個好伴侶。
雹于懷雖然偶爾叛逆,但絕不狂野、隨便。除了耿家嚴格的家教外,看他對手術的態度也可以知道。
那麼認真、一絲不苟,就算只是縫雙眼皮這種小手術,他都盡心盡力、力求完美,所以他年紀輕輕就聲名遠播。
難怪他們會互相吸引,他們的靈魂有著極高的相似度。
外在條件的相配,只會一時迷惑了眾人或當事人的眼,他們的心,還是會去尋找、靠近那個更契合的對象。
「我應該等到耿于懷來了,再開始跟妳說的。」韓立婷微微笑著,溫和地開口。「不過,我想他不會介意。听說……妳知道我懷孕了?」
舒渝的小臉立刻褪去血色,變成慘白。
她點點頭。
「妳怎麼會知道的?」韓立婷很好奇的問。「耿于懷差點沒把我罵死,可是,我記得我沒有跟妳講!」
「當然不是妳說的。」舒渝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撐下去,她的胸口悶痛得幾乎要讓她彎下腰,她好不容易擠出一個比哭更難看的笑臉。「我是去醫院找我表姊時,剛好在婦產科門診那里……看到妳……」
「原來如此!」韓立婷恍然大悟。「居然有這麼巧的事情!害我還被耿于懷痛罵了一頓,我一定要跟他算帳,討個公道回來!」
「你們……因為這樣吵架嗎?」舒渝無法克制自責的念頭,她那天不該跟耿于懷說話的。
「我們吵架是家常便飯,反正常常在吵,習慣了。只是他不能隨便冤枉我啊!還說我栽贓?!什麼態度!」
舒渝已經听不下去了。
她無力去分辨韓立婷的話到底是真是假,而且她也不想去分辨。事實上,她根本沒有辦法听進去任何話語。
「我很抱歉。」舒渝低著頭說。「對不起。」
「妳為什麼要道歉?這又不是妳的錯。」韓立婷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然後,韓立婷很震驚地發現,舒渝那雙清亮的眼眸中,不知何時已經盈滿了淚。
「我以後不會再跟耿醫師見面、多說話了。害你們砂架,真的很抱歉。」舒渝努力地深呼吸,保持聲調平穩。
她還微微一笑,笑容溫和卻帶著一點點淒涼。「恭喜妳有寶寶了,請好好保重。還有,請妳對他……好一點,不要……再吵架了。」
不要讓他又一個人喝悶酒、不要讓他不快樂……
拜托妳……
千言萬語的請求,都哽在喉中。
舒渝說不下去了。
她起身,在嚴重失態之前,逃離。
「舒渝!」韓立婷也站了起來。
「我去洗手間洗個臉。」舒渝匆忙地丟下一句,離開桌前。
然後,在洗手間擦干了淚痕,沒有再回到韓立婷面前。
她離開了咖啡館。
第十章
鎊行各業都有所謂的大月、小月,也就是各行業都會有不同季節性的忙碌。比如說農歷七月對婚紗業者來說是淡季;花店在六月畢業季會供不應求等等。
而農歷年關,對大磬事務所而言,絕對是旺季。
很多業主都趕在農歷年前要交屋或驗收,加上一過年,三行師傅都要放假,所以舒渝每天忙得暈頭轉向,整個事務所都在趕進度,連尾牙都沒時間辦。經過協議,老板連訂了一個禮拜的豪華披薩當作慰勞。
雹于懷這邊就更不用說了,寒暑假本來就是整形的熱門時機,而冬天又比夏天好,因為傷口比較不容易發炎。
加上農歷過年期間,也是影視明星和達官貴人少有的空閑假期,所以生意好得很,預約一直排到過完年,每天行程都是滿滿的。
電視劇里的醫生,不是跑跑龍套,出來宣布主角失憶或回天乏術;就是穿一得帥帥的,負責談戀愛就好。但在現實生活中,根本不是那麼一回事!
舒渝衷心的希望他能找到時間好好休息,能和韓立婷幸福快樂地在一起……
她另一個衷心的希望,是自己能趕快忘記他,不要再無時無刻地擔心他有多忙、擔心他快不快樂。
她最近一次听到耿于懷的名字,居然是黃醫師提起的。
黃醫師,也就是表姊以前的男友,他打電話找舒渝,把舒渝嚇了一大跳。
「你怎麼會有我的電話?」舒渝震驚地問。
「我問耿醫師的。妳表姊以前說過,妳和耿于懷有交情。」黃醫師好像很疲倦,說話慢慢地。「妳表姊還有一些東西在我這里,妳可以來拿嗎?」
舒渝對于這位黃醫師的薄幸與不負責任非常感冒,但是在對方的請求下,她還是沒辦法拒絕,只好答應赴約。
相約的那個禮拜三,因為還在過年期間,所以醫院有點冷清。舒渝從停車場一路上樓,都沒遇到幾個人。
找到黃醫師的辦公室,他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交給她一個小旅行袋。
長得算很端正的黃醫師,已經不再有迎人的和善笑臉。
舒渝認真地打量著他。
她很想從他的眉目間,尋找出一絲痛苦或懊悔的神色,但卻一點都看不出來。
不知道該為表姊的痴心感到悲哀,還是慶幸?黃醫師應該不會再繼續糾纏了。
「還有這個。」黃醫師從上衣口袋掏出一個紅包,遞給舒渝。
「這是……」舒渝遲疑了。
「我知道孩子沒有了。那一陣子,我一直不方便去看她。」黃醫師低低地說著,沒有看舒渝。「她身體還好嗎?這給她……補一補。」
舒渝沒有伸手去接。
她想起夜深人靜時,表姊淡淡的問話。
妳覺得……寶寶會是男生、還是女生?
她好想問問黃醫師,能不能了解這樣的痛苦?
一迭鈔票,能買回什麼?
「拿著吧。」黃醫師把紅包塞進她手中。「我能為她做的……只有這樣……」
如果不是因為他嗓音中的哽咽,如果不是因為他一直不肯直視舒渝的眼楮……
「要她保重。下一次,找個會疼她的人,不要再被像我這樣的混蛋給騙了。」
黃醫師低聲說完,猝然起身,突兀地丟下舒渝,走進旁邊的小洗手間里。
舒渝只覺得一陣陣鼻酸,她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提著彷佛千金重的小包包,左手握著的紅包好像長刺一樣,舒渝像游魂般地慢慢走向電梯,下樓,走出醫院大門,來到後面的停車場。
寒風中,她的眼眶卻發燙。
當她打開車門坐進去,正要拉上門時,突然,有只大掌「啪」地按住門。
抬頭,是一張想忘也忘不掉的英俊臉龐。
他應該是跑出來的,氣息還有點急促,炯炯的眼眸盯著她。
「忙著上哪去?」眼楮里醞釀著怒氣,耿于懷森冷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