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之不會是妳。他說妳是天生的妖物。」凌旭扯起嘴角,涼涼的說。
「一派胡言!」隨風氣得大罵。「根本是亂講一通!」
隨著怒氣而來的,是一陣迎面而來的勁風,吹得書房桌上的油燈一陣晃動。
是了,他們現在是在凌旭的書房里。
隨風的禁令已經解除,所以現在變成她下山來找凌旭問話︰只因她性子急,等不到凌旭上山,干脆自己跑來問個清楚。
其實她本來是想直闖薛承先的房間,好好給他一頓晦氣的,怎料他房間窗上掛了一枚八卦鏡,她還真是進不去。
滿肚子不悅,只能到凌旭面前發泄。凌旭由著她氣得團團轉,把旁邊書架子上的一落書、酸枝花架上的幾盆花全掃到地上也不去管她。
「我說妳這個性子還真嚇人,動不動就摔這摔那的。」他端坐桌前,慢條斯理的調侃她︰「多寶格上的小玩意兒我不太喜歡,不如妳順便幫我摔了吧。」
筆意要跟他作對的隨風一听他這樣說,反而收手,氣呼呼地坐回窗欞上。「你要摔自己去摔,我才不幫你!」
「有椅子不坐,偏愛坐在窗上,妳真難伺候。」凌旭還是涼涼的扯著嘴角笑。「要不要喝杯茶消消火?」
說難伺候,他自己也絕不是好說話之輩。
可是,他卻總是不自覺地好生伺候著這脾氣猶如一把火的姑娘……
「不要說廢話了!你還問到什麼?快告訴我!」隨風清麗卻帶著倔強的小臉上有著著急。「我師妹的法力,真的被薛承先作法消去了嗎?」
凌旭慢條斯理的倒了杯茶,看了她一眼。「難道妳師父師娘都沒發現?」
隨風搖搖頭,順便拒絕他遞來的茶。「中秋過了,再來的寒露、霜降都沒有她的事兒。師父他們忙,比較沒時間管她。何況……」
「何況什麼?」仔細瞧著隨風的凌旭,在她欲言又止間悟出了其中奧妙。「何況妳一直幫她遮掩著,對不對?」
隨風忿忿瞪他一眼。這人為什麼老知道她下句要說什麼?!
「妳真是個好師姐,這麼維護妳的小師妹,挨罵受罰都不怕。」凌旭注視著她。
低沉的嗓音、毫不掩飾的夸獎,讓隨風的臉蛋突然涌起一陣燥熱。
奇怪了,這是怎麼回事?她有些羞窘地轉開臉。
但就算臉轉開了,她還是知道那對炯炯的視線正含著笑在她臉上梭巡。
愈想,臉就愈燙!
一時之間,書房里的氣氛有些曖昧了起來。
「我說……」
「大人,您又在摔什麼東西啊?難道是隨風姑娘……」
凌旭還沒來得及說完,就被齊時的話聲給打斷了。只見英氣勃勃的齊時沖進了門,抬頭一看,果然見著雪白縴弱身影高坐在窗欞邊上,這才放心。
「原來真是隨風姑娘摔的,那就好,不是刺客就好!」
隨風哼了一聲。
「那可說不準!哪天他惹我不高興,我就當刺客劈死他!」
「我何時惹過妳啦?」凌旭喝著茶,好整以暇的問。
「哪里沒有?!第一次見面,你就……」
眼看他含笑的目光瞟睞過來,隨風臉又是一熱,不太甘願地嘟囔︰「算了,不說了。」
齊時傻傻地看著面前的兩人。
只听隨風姑娘滿口你呀我的,對知府大人一點敬意也沒。莫非她不知道,她面前這個男人是成天府里官位最大的?就算在京里,可也是走路有風、沒人敢攔的人物呢。
而向來脾氣不佳、作風強悍的知府大人……他齊時從京里跟著大人來到這兒也有幾年了,可從沒看過大人像這樣--說話時一雙丹鳳眼總像含著笑,顯得那麼溫和寵溺。
以往大人要是遇上姑娘家,不是理都懶得理,就是大聲幾句,把人家姑娘嚇得簌簌發抖……
也難怪,隨風姑娘長得那麼好看,彎彎柳眉下是一雙靈動黑眸,還有那臉蛋
「齊時,你一定要站得那麼近嗎?」冷冷的嗓音劈過來,喝住齊時情不自禁正要湊上前看個仔細的腳步。
「對、對不住!」齊時慚愧地低下頭,退了兩步。
「你听說了嗎?薛師爺說應雨是他妹妹!」隨風忙不迭的對著齊時告狀。「這就是你們大人問出來的結果!我才不信,那根本是薛師爺編出來的鬼話!」
「齊時,你跟薛師爺交情不錯,有沒有听聞過他是怎麼來到成天府的?」凌旭問道。
齊時一面苦命地收拾房中的殘局,一面直頭直腦地回答︰「他自己倒沒說,只听別人說過,薛師爺不是成天府的人,他是在父母雙亡之後,輾轉流亡到這附近。前些年進了府衙,從小廝做起……」
「你瞧,他不是成天府人氏,後來才到這里的。可我師妹是從襁褓起就在山上了!」隨風搶著說。
「妳急什麼?這也不能證明他們就一定沒有兄妹關系。」凌旭放下茶杯,慢條斯理的說︰「這事我會繼續查,等問個清楚明白再說。現在下結論太早了。」
「可是……現下應雨姑娘的法力被薛師爺作法除去了,她怎麼辦啊?」知道內情的齊時憂心忡忡地問。
「他一定是想,應雨沒了法力之後,她的師父師娘就不會要她了,如果被趕下山,他就可以帶走應雨了!」隨風性子雖急,可一點兒也不笨。
凌旭點頭。「說得沒錯。我也是這樣想。」
「可惜他錯了。」隨風哼了一聲,傲然說︰「我師父師娘才不會這樣。何況,要是今年風調雨順的話,就不關我們的事兒了,我們有的是時間讓她練回法力!」
「不、不關妳的事?」齊時好訝異地指著隨風,大嘴合不攏。「不是妳生風、她掌雨的嗎?怎麼要『風調雨順』,會不關妳們的事?」
隨風撇著小嘴回答︰「陰陽四時、盛衰生息都自有規律,我們頂多是借力輔佐、配合運行罷了,誰生得了風、掌得了雨?又不是母馬生小馬、母雞生小雞!」
「母雞生的,是雞蛋吧?」齊時愣愣地反問。
「雞蛋孵出來的不就是小雞?!難道會孵出蛇來?!」
凌旭以手撫額,對兩人的爭辯有些無可奈何。
「愈說愈遠了。」他出聲提醒隨風︰「妳該回山上了吧?酉時都過了。」
「對,我該走了!」隨風一听,立刻往門口走,才走幾步,又回頭。
靈動大眼溜了一圈,落在凌旭臉上。
「我知道。」凌旭被那雙明眸一望,就忍不住出聲安慰︰「妳不要急,先穩住妳師父師娘那邊,照顧好妳師妹。薛師爺這兒,我會幫妳查的。」
「嗯,好吧。」隨風點點頭。
他身上那股自然天成的篤定,與望著她時的開懷眼神,有如沉穩大石般,安定了她煩亂不堪的心緒。
目送嬌俏身影沒入夜色,凌旭仍不由自主走到門口。直到看不見了,才回頭。
「你笑什麼?」凌旭看著那張粗獷五官上浮現賊兮兮的笑,心頭就有氣。
唉!真是不公平,對隨風姑娘說話就那麼輕聲細語;對他,就這樣粗聲粗氣!主子也不想想,他齊時可是舍命護衛、忠肝義膽……
「你還不給我去送客?」凌旭冷冷交代︰「記住,要送到她平安抵達山上再回來。別讓她發現,遠遠跟著就行。」
「是,屬下這就去。」齊時一腳已經跨出書房門檻,又想起什麼似的回頭問︰「那大人,您是要待在書房看書吧?我找老劉來看著……」
「免了。」凌旭一揮手,不耐煩地說︰「除了隨風,府衙豈是誰說要進來就進得來的?你甭操這心了。」
「還不是您把闢邪的八卦鏡都撤去了,才讓她來去自如的。否則,還有誰穿得過我們滴水不漏的……」齊時還在不甘願地叨念著,顯然非常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