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神清明又犀利,微撇的倔強小嘴,和她一身上下教人難以忽略的、特殊的靈氣……
凌旭必須承認,他實在很想多跟她說幾句話。
他自認已經隱藏得夠好了,沒想到還是被看了出來,而且還是被齊時看出來。
那麼,一向精明細心的薛師爺,應該也……
瞄了一眼薛承先,凌旭微微放心。
薛師爺非但沒發現他有什麼異樣,甚至連齊護衛在房里說了半天的話都沒察覺。只見他緊鎖著眉,好象在思慮什麼困難的問題似。
「不過大人,同樣是不太對勁,我覺得師爺的問題好象更大了一點兒。」齊時走到窗前,壓低聲音對凌旭說。
「哦?你倒是說說。」
「您這兩天挺愉快,所以應該不是遇上壞事。可是您看師爺,他那個眉毛都打結了,我猜,他在山上可能看到了什麼不好的東西吧。」
齊時雖不是頂聰明,卻也不是笨蛋。
這三天猛下雨,他閑著也是閑著,因此身旁兩位的異狀,很快便被他察覺。
一向專心公務的知府大人,偶爾會出現罕見的閃神狀態,嘴角還隱隱噙笑;而向來謹慎沉穩的師爺,卻大失常度,魂不守舍。
齊時忍不住發表觀察所得︰「大人,我看,你們兩個都像在景郕山上丟了魂似的。如果不是怕被你罵,我就要說,我懷疑你們在山上遇著狐仙啦。」
丙然,只見凌旭俊眉一挑,滿臉不以為然。「怕被罵,你還不是說了?」
「所以你們真的遇上狐仙了?」凌旭沒有立刻否認,倒讓齊時誤會了。他興匆匆追問︰「大人,狐仙美不美?是不是一身白衣、披著長發,渾身有異香?哎,我上一趟山,別說狐仙了,就看到一堆樹,啥異狀也不見,真是不公平!」
好象什麼秘密被說破似的,凌旭只覺得一陣莫名燥熱從耳根涌上來。他抿了抿唇,總是帶著一絲嘲謔笑意的嘴角揚起。
「別胡說,哪有什麼狐仙!」凌旭知道,要是不解釋一下,這個直腸直肚的齊護駕真會信以為真。他指著依然老僧入定似的師爺。「不信,你去問問師爺。」
「薛師爺……」
「大人,學生想先告退,還沒看完的狀子,容我明天再看。」一直恍若未聞的薛承先此刻突然起身道。
接著,他抬頭,這才詫異地發現書房里還有其它人。「咦?齊護衛,你也在這里?」
齊時聞言,差點跌倒!
他都在這站了大半天了,雖稱不上聲若洪鐘,但講話聲音也絕不小,這師爺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還來不及多問,薛承先便已經告辭退出。看著他神思不屬的模樣,齊時與凌旭交換了不解的一眼。
凌旭狹長鳳眼中閃爍謎樣的光芒。
「狐仙,一定是狐仙把師爺的魂勾走了。」齊時最後很自以為是地點頭作結。
「胡扯!」
第三章
應雨不見了!
桃樹林被設為她們師姐妹受罰的地方,四周都下了封印,除非有師父或師娘帶領,否則師姐妹倆只能進不能出。
應雨這是第一次受罰,年幼膽小的她,被獨自留在桃花林里整整三天,又驚又怕的,做師姐的光想就心疼。
她相信師父師娘也是心疼的。
應雨從桃花林出來那天,長相嚇人的師父就探頭探腦了好幾次,在她們師姐妹倆住的石洞前晃來晃去,想看看應雨的情況怎麼樣。
中午過後,板著一張芙蓉面的師娘,雖然還是怒氣未消的模樣,不過一看見隨風,卻問︰「應雨呢?」
「在睡覺。她一回房就睡了,大概是哭累了。」隨風不太高興地回說。
她心里確實不平,直犯嘀咕︰應雨才幾歲,干嘛這麼嚴厲?
這樣想的時候,隨風顯然已經忘記,自己以前比應雨更令人頭疼,她不但給師娘打過罵過,還關進桃樹林無數回,年齡小謗本不是問題。
「嗯。晚上記得叫她起來喝點水。哭成那樣,今年到年底的雨水大概都給她哭光了。」師娘說完,轉身便走。
「明明就是放心不下,干嘛這樣。」隨風忍不住本噥。
待她完成打坐、練功等例行功課,又在師父的監督下,獨自操縱運用了法力,讓山間靈氣運行,保持流動--也就是凡人所能感受到的「風行」之後,一天才算結束。
初入夜的山間清涼適意,很適合閑晃散心,不過隨風今日無心多逗留,她急著趕回山洞看應雨。
小小人兒蜷縮在石床上,蒙在被子里,就像隨風早上離開時的姿勢。看樣子,小師妹今天一整天都沒起床,也沒動過。
隨風走過去,在床沿坐下。她嘆了口氣。
「不是說過很多次了,別跟陌生人打交道!」伸手輕拍那蜷在被子里的師妹。「妳年紀還小,很多事情都不懂,師父師娘會這樣……」
說到這里,隨風突然覺得古怪。
照理說,她這個愛哭又膽小的師妹,被師父師娘罵了以後,應該委屈得半死,不賴著師姐又哭又說好半天才怪。
這次被罰得這麼重,反應卻如此平靜,只是窩在被子里睡覺?
太反常了。
「應雨,妳沒事吧?」隨風想把師妹叫醒,手勁加大了幾分,但拍下去的感覺一點也不像應雨,反而像--
「嚇!」被子一掀,饒是膽大包天的隨風都給驚得猛站起來,倒抽一口冷氣。
她隨即摀住嘴,以免自己叫出聲來。
被子里哪里有應雨!只是塊冰冷的大石頭!
應雨,早不知道上哪去了!
這一驚非同小可,隨風跌坐在地上,玉手發顫。
事實上,她全身都在發顫,抖得很厲害,連腰間系的小鈴都開始作響。
隨風立刻握住石鈴。她不能引來師父師娘,否則要是讓他們發現應雨不見了,這……這後果可不堪設想!
心亂如麻之際,她迅速決定,立刻去山間找找。
也許應雨只是心情不好,在外面晃蕩散心吧?
雪白身影在林間安靜穿梭,皎潔月光下,隨風避開了師父師娘住的松林,從居住的石洞開始找起。
每個她們練功的場所、休憩的小樹林、各官道便道,甚至是山腰的無名破廟、受罰的桃樹林……
然而,繞遍了整座景郕山,甚至連後山的小瀑布都去看過了,依然沒有應雨的身影。
「不會是跑下山去了吧?」隨風攀在山頂的大松樹上,遙望山下凡人塵氣喧騰的城里方向。
一雙秀眉鎖得緊緊,清麗瓜子臉上滿滿的煩憂神色。
正焦灼,突然望見一抹青色迅速閃過,正往山上的方向而來,一眨眼的工夫,便從山腳來到無名廟前。
到這一刻,隨風才大大松了一口氣。她隨即放開手,輕盈地從樹上落下,提氣前行,與神色慌張的應雨同時回到石洞門口。
「應雨。」她輕聲喚。
應雨嚇得猛然一震!
「我……我……」她大眼里盡是惶然,倒退了好幾步,站在房間角落,結巴得連話都說不出來。
「妳到哪里去了?」隨風擔了一晚的心終于可以放下,疑問與不解隨即排山倒海而來,她痛心責問︰「妳才剛給罰過,為什麼又偷跑下山?」
「他……他說我……我愈看愈眼熟……」應雨小臉慘白,聲音顫抖,雙手不停扭著自己的淡青色衣帶。「還問我是怎、怎麼來到山上的。師姐,他、他還說……」
應雨的稚女敕嗓音已經抖得語不成句。
「『他』是誰?還說了什麼?!」隨風厲聲問。
被師姐的嚴厲嚇到,應雨索性蹲下,縮在角落,緊緊抱著自己,猛搖頭。
「應雨!」隨風又氣又急,走上前去,握住師妹的肩膀,搖了搖。「妳說話啊!到底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