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誼說要做松餅當早餐,叫你等一下來一起吃。」高致勤看她出現,很熟絡地說,隨即又仔細觀察她一下︰「你的眼楮……」
「別問。」兩人默契已經很好,黎樺只是簡單這樣說。
「阿樺,我總覺得,你……」高致勤一向不太愛管這樣的閑事,不過枕邊人一直在他耳邊叮嚀不休,要多幫幫黎樺……
「我剛不是說別問嗎?」黎樺冷著臉開始作簡單的伸展熱身。「又是叔誼要你來跟我講什麼?你明明不關心這種事情的。」
「別這麼說,講得我很冷血的樣子。」高致勤笑嘻嘻︰「不過你猜對了,叔誼確實一直在嗦,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最崇拜你了。想當初,她還是為了要看你才跑來看球賽的!真是令我們顏面無光!」
這就是沒有人知道的秘密了。高致勤有個被嚴令不能曝光,以免被球迷恨死的女友周叔誼,已經交往多年,認真說起來,黎樺還是他們的牽線人。
當初大一時周叔誼跟英氣十足的黎樺住同一個宿舍,認識黎樺後對這位巾幗英雄非常崇拜,課余都跑來看她打球,堪稱黎樺的球迷之一。結果給高致勤追走了之後,還是口口聲聲掛著黎樺,三人感情一直都好,高致勤還常常半開玩笑的吃黎樺的醋。
所以只要黎樺有事,就算高致勤不顧同學情誼不想插手,他的另一半也會扯著他的耳朵逼他去辦。這也是為什麼黎樺只要有要求,高致勤就算知道會被那個一臉殺氣的顧惟軍恨之入骨,也得乖乖幫忙的原因了。
外界不知道這些牽扯,老傳得有聲有色,說高致勤硬把黎樺從顧惟軍身邊搶過來,這真是天大的冤枉,卻又不能辯駁,黎樺總是覺得過意下去。
兩人並肩在晨光中沿著河堤跑,漸漸地,全身開始發熱,血液循環變快,也出汗了。跑著跑著,黎樺正專心數著呼吸時,高致勤突然又開口︰
「阿樺,你不是故意要玩弄人家的感情吧?」
突然听見他這樣說,黎樺腳步一亂,差點跌倒。她扭頭怨忿地瞪高致勤一眼。職業運動員果然不一樣,雖然身體微恙,跑這點距離對他來說像散步,臉不紅氣不喘的,看黎樺瞪他,還咧嘴笑回來,一臉無辜。
「我跟叔誼都知道你不是那種人。不管你有什麼苦衷或想法,想談一談的話,可以來找我……我的意思是,可以來找我家那個叔誼啦。你們女生跟女生講話大概比較有用。」
黎樺低頭跑步,任由熱流在全身循環。
「叔誼覺得你明明很在意人家,卻很逞強。現在搞到兩邊都慘兮兮的,好像不是很有必要。」高致勤聳聳肩︰「好,我話帶到了,她老在我耳邊念念念的,你就同情我一下吧,不要瞪我。」
「我才沒有慘兮兮的。」黎樺低低答了一句。
晨光下,高致勤俊秀爽朗的臉龐上,還是滿不在乎的表情︰「隨便你怎麼說,不過,我也不是昨天才認識你。你的眼楮以前可不像這樣,每天早上都腫腫的。」
黎樺只是無言,她低頭,繼續慢跑。
第八章
總冠軍第四戰,場內場外都如火如茶,黎樺照慣例置身事外。
她微蹙著眉,端坐在安靜的茶藝館里,沒有電視,沒有廣播,她與寥寥數位客人一起分享著靜謐的夜。
最近總冠軍戰開始之後,她因為不用到場幫忙,多出很多時間。在偶然的機會中注意到這家茶藝館,雖然不是很顯眼,店名也令人發噱︰金爽茶藝館,里面裝潢卻很雅致。老板是個年輕女子,留著一頭烏黑長發,臉蛋雪白,五官精致,氣質出眾,看見黎樺,總是很和善地笑笑,也不打擾。
因為幾乎天天經過,感覺又不錯,所以黎樺開始在這里消磨時間。她下意識想逃離所有接觸得到現場實況的機會,所以在這兒坐了一晚上,看了好幾本雜志和自己帶的書,心里卻一直七上八下。
她無法克制自己的擔心。
擔憂趙伯敬或其他隊員的新舊傷勢,擔憂高致勤越發嚴重的感冒,還有……
好吧,就承認了,也擔憂敵隊陣中最強的重炮打擊手,顧惟軍的膝傷。
他還是打得很好,他的姿勢、動作還是完美,可是……
只有曾經與他親密相處,又深切關心過他傷勢的她,才能從最微細的地方,看出他正為傷勢所苦。
又是胡思亂想的一個晚上。面前桌上,熱茶已涼,夜還未央。
忽然,手機聲響嚇醒了心情紛亂的她。她很不好意思地接了起來,一面對其他客人做個抱歉的表情。
是隊上的專職防護員,葉老師打的。
背景還是听得見熱情沸騰的加油吼叫,葉老師卻壓低聲音,匆促地問︰
「黎樺,你人在哪里?」
「我?我在陽明山上。」
「你現在可以趕過來球場嗎?」葉老師簡潔地說︰「高致勤發高燒,總教頭剛剛交代,他投完這一局下來,就送醫院。你來陪他過去。」
黎樺鳳眼大睜,難掩忿怒︰「我早就說過,他今天這個狀況實在不適合……」
「別多說了,你快點過來。」
飛車趕到球場,葉老師與投手教練陪著披著夾克、一臉疲憊的高致勤出來。黎樺的堅強此刻發揮了驚人的鎮場寶能,她把高致勤扶上車,一句話也沒多說地直奔醫院。
幣了急診,高致勤發燒到三十八度八,還奮力投了四局的球,累得整個人毫無精神,臉色疲憊蒼白到像鬼一樣嚇人。
醫生指示要打點滴,一面還很熱情地想跟高致勤討論剛剛的球賽。
「請讓他休息好嗎?謝謝。」黎樺冷著臉出面干涉。
當夜高致勤就留在醫院觀察,黎樺聯絡到他的女友周叔誼,等她過來之後,殷切叮嚀,還與葉老師連線,討論隊員們的狀況,直忙到凌晨才睡。
睡沒幾個小時就天亮了,她憂心忡忡地又趕到醫院。
斑致勤經過一夜的休息已經好了些,不過還是臉色疲憊。而高致勤的復健醫師听說他住院,也還特別過來關照,和黎樺談了一下高致勤肩膀與韌帶的問題。
「不然你來看一下X光片吧。」何醫生這樣說。
這位何醫師是韓醫師的學長,也是韓醫師推薦高致勤來找的,人長得沉實穩重,看診一向非常仔細熱心。黎樺點點頭,跟著何醫師去他的辦公室。
「我找一下高致勤的病歷,你先坐。」何醫師招呼黎樺。
黎樺在小沙發上坐了一下,正在猶豫要不要翻茶幾上的報紙,看看昨天到底打得怎麼樣的時候,護士小姐敲門進來︰
「何醫師,你有病人來喔。」
「我知道,請他稍等一下。」何醫師看看手表。然後又低聲交代著護士小姐︰「Indomenthacine,你先去準備。」
打止痛針嗎?
黎樺不是故意要听,卻不由自主。
「昨天這場比賽,戰況很激烈的樣子,打到兩隊的王牌都進醫院。」何醫師找到了X光片,遞給黎樺時,一面隨口笑說。
黎樺似有預感,她的手抖得差點接不住片子,她低頭,想把片子抽出來,卻一直不成功。
「你先看一下,我跟我的病人講……」何醫師本來要跨出去了,卻突然靈光一閃,回頭︰「咦,你們應該認識嘛,顧惟軍之前也是韓立言的病人,而且……」
「怎麼不認識。」那個魔鬼般低沉魅惑的嗓音悠悠響起。
黎樺只覺得一陣寒意從脊椎底部竄起,直麻到後腦。
「我的傷,這位小姐可是清清楚楚。」
她不敢回頭,只是死命盯著眼前的X光片看。只是黑墨墨的一片,她什麼也看不真確,只覺得愈來愈冷,空氣愈來愈稀薄,她幾乎要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