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樺……」飽含的吟哦,伴隨著喘息聲,在全然的黑暗中回蕩。
回應他的,是她火熱卻無言的紅唇。
極致的歡愉中她放聲哭泣,狂喜的戰栗中,她的哽咽令顧惟軍心疼至極。近乎痛苦的快樂,她驚人的銷魂回應,讓這一個夜不斷燃燒,幾乎要把兩人都燒成灰燼才罷休似的。
清晨,顧惟軍醒轉之際,全身都還留著昨夜的歡愛記憶。他破天荒地沒有立刻起床,只是翻身埋進還有黎樺淡淡肥皂清香的枕際,回味著動人心魄的纏綿。
本來就知道她的性子壓抑卻狂野,昨夜仿佛月兌去什麼桎梏一樣,熱烈甜蜜得令人銷魂蝕骨。顧惟軍光是回想,就成功地讓自己從骨頭里痛起來。
嘆了一口氣,看來一早就得洗冷水澡了。不過沒關系,來日方長,待他來到日本,把她拐來與自己同住,確定彼此關系之後……呵呵,以後天天都可以……
彼惟軍起床,整理好自己以及簡單隨身行李,準備去搭飛機時,發現黎樺已經出門上班了,不過貼心地幫他叫好計程車。他臨走前鎖好門窗,把鑰匙塞在門縫底下,迎向冬日早晨冷冷的空氣時,他的國際漫游手機響了。
「你該出門了。」是黎樺平平的提醒。
彼惟軍扯起嘴角笑了。「你在辦公室?」口氣這麼冷淡,一定是不好意思了吧,她一不好意思就鬧別扭。兩人都這麼親密了,臉皮還薄成這樣,顧惟軍忍不住想取笑她︰「韓醫師有沒有說什麼?昨天讓他看到太多了。」
黎樺的口氣卻完全沒有改變,她還是那樣略嫌冷淡地說︰「沒有。」
「我門窗都關好了,鑰匙在門底下,計程車在等我了。」顧惟軍很愉快地說。
黎樺沉默了幾秒鐘,才輕輕說︰「謝謝你。」
「鎖個門而已,別客氣。我很快就會回來。」顧惟軍對她慎重其事的道謝有些詫異,不過沒有多想。他笑著跟她道別。
沉浸在愛情事業兩得意的意氣風發中,顧惟軍春風滿面地上了車。日本的冬天冷成這樣,不過,這也代表春天快到了,不是嗎?
可……是嗎?
回到台灣,顧惟軍立刻被自己球隊的經理、經營代表、總教練等人連袂約談。
他終于首度承認與日方SB球團洽商的過程,也表達了去日本打球的意願。關于這邊的違約金,日方願意出面代為處理。
球隊方面對他極不諒解,兩邊可說不歡而散。為此,顧惟軍還找到人在台灣度假的錢鴻岳陪他一起出面,與球隊擇期再談。
消息不知道是怎麼走漏的,很快地,媒體開始報導這件大事。國內新生代中最耀眼的明星將投效日本球團,引起正反兩面的評價,軒然大波中,顧惟軍還是不動如山,不管輿論怎麼批評,台灣球隊找了多少人來與他協商,他都鐵了心想去日本打球。
于是開始有各種批評出現了。說他被高薪與高價簽約金迷惑,說他不肯效忠自己球隊,還有好事者把舊事都翻出來,言情並茂地報導了他年紀小小的時候,就轉學投效敵隊,造成原來球隊、學校以及教練的極大傷害,有名的少棒教練黎信洋從此一蹶不振……
商談近月,眼看他該赴日簽約的日子逼近,台灣這方面卻還沒有談妥放人。妻女都先回日本、只身留下來幫顧惟軍的錢鴻岳,也因為球隊春訓開始必須回去報到了。他很憂慮地對顧惟軍說︰
「小學弟,你的情況比我當時復雜很多。我那時國內還沒有職棒,跟日本簽了約就可以走。而你……你這樣……是不是再多考慮一下?也許緩個半年再決定?」
「學長,怎麼連你都這樣說?難道連你也改變想法了?」顧惟軍黝黑剛硬的俊臉上,濃眉皺得緊緊的。
回台灣的這一個月來,他每天都忙得焦頭爛額,眼看情況愈來愈難以收拾,他想見黎樺的心也愈來愈焦灼煎熬,逼得他幾乎無法冷靜思考。
黎樺工作異常的忙,加上她的態度冷到極點,對于他的焦慮完全沒有幫助。愈是這樣,他愈想盡快把她綁在身邊,也省得這樣兩地相思,像被火燒一樣地痛苦。
「我是要你冷靜想一想。」錢鴻岳拍拍他的寬肩︰「是我介紹你到SB的,我怎麼可能反悔?不過,像我說過的,你的情況比較復雜,人際關系牽扯很多。事緩則圓,我回日本會幫你跟球團的人先談談看,能不能把簽約往後延……」
「不行,我不要她等我這麼久。」情急之下,顧惟軍沖口而出。
沒想到錢鴻岳一听,一向和氣的眉目突然就是緊緊一擰。
「你是說阿樺?」錢鴻岳嚴肅地問︰「你……不知道,她打算回台灣了嗎?」
仿佛青天霹靂,顧惟軍站在暖冬的台北街頭,只覺得悶雷轟隆隆地劈中了他,好半晌,他英俊的臉上只是茫然,完全沒有其它反應。
「你,剛剛說什麼?」沉冷的嗓音仿佛從北極而來,冰冷刺骨。
「阿樺說在台灣找到工作,好像是高致勤介紹的。」錢鴻岳這才證實自己的疑惑,顧惟軍真的不知情。「你們鬧別扭了嗎?我才覺得奇怪,怎麼會……」
彼惟軍長到二十六歲,這是第一次發現自己無法控制自己的喉嚨、四肢。他僵立在當地,全身肌肉繃緊到發痛,久久不發一言。
「不管有什麼誤會,你們好好談一談吧。阿樺也真任性,不顧你的前途跟事業,說回來就回來……你也別太順著她了,有什麼話講清楚嘛……這可不是小事,簽約也不是開玩笑的事情啊……」
沒有什麼事情是開玩笑的。
一個禮拜後,黎樺悄悄回到台灣。新工作是加入高志勤所屬,去年得到總冠軍的D球隊擔任兼職防護員,還幫忙訓練員擬定訓練計畫。
而日方SB球團一直等到簽約日期已屆,都沒有等到顧惟軍的任何回應,遺憾地宣布挖角失敗,短期內將不再考慮這位選手。
第七章
台灣的夏季,被台風帶來的大雨,正傾盆而下。
D球團球員宿舍中,小客廳牆上的電視,音量開得很大,一上樓轉進走廊,就可以听見。教練的嗓門也滿大的,與電視不相上下。
下雨天不能練球,但是精神又不能松懈,所以教練團把大家聚集起來,訓話講課,一起研究自身缺點以及對手的狀況。
「好,現在,我們來看一下。」輪到打擊教練上場,他把練習及錄下比賽實況的錄影帶塞進機器里。
客廳里或坐或躺,球員們一面做柔軟伸展操,一面听教練訓話。
「這一場我們的打擊都沒有發揮,為什麼?各位知道嗎?」
「因為人家投手投得好?」有人隨口回答,引起哄堂大笑。
「認真一點!」打擊教練瞪起一雙虎眼,一面放影帶,一面詳細檢討︰「小杜出棒都太急,我已經講過很多次了,不是每次都用力揮,稍微看一下球好不好!好,再來,老鄭!看這邊!你自己看你的揮棒……」
「干嘛這麼大聲啊……」有點感冒征兆的高致勤,因為身為投手並不用听打擊教練罵人,所以懶懶靠坐牆角,一面讓黎樺幫他按摩肩膀,一面拿面紙揉著鼻子。
黎樺融合清秀與個性美的臉蛋上,還是一如往常脂粉未施,也沒有什麼表情。她跪在高致勤身後,輕重適中地幫他紆解征戰多年的肩膀壓力。
從以前就認識她的人們,都可以很清楚感覺得到,去國數年,黎樺改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