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叔叔說,小阿姨,今天晚上會過來……我坐公車,還走好遠……大家都不知道田阿姨的茶藝館在哪里……」小晴呆著說︰「爸爸你都不回來,你說好要陪我吃蛋糕的,可是你都不回來……牛叔叔說小阿姨要嫁給別人,她不要我們了,爸爸,怎麼辦?怎麼辦?」
好你個牛世平。
胡駿杰從來沒有像此刻這麼想殺人過。
他強忍心痛,深深呼吸著,輕輕拍撫女兒哭得一抖一抖的肩又扯起衣袖幫那張哭得皺兮兮的小臉擦淚。
「別哭了,你不是……不喜歡小阿姨了嗎?」
「我沒有啊!」小晴又委屈又害怕,一整晚的折騰與奔波,此刻完全爆發,她放聲嚎啕大哭︰「我沒有不喜歡她啊!我只是不要她變成我的新媽媽!如果她這樣就不要我了,那我……不然,好嘛她當我新媽媽,她打我、罵我都沒關系!可是她不能不要我啊!」
胡駿杰抱緊女兒,把俊臉埋在女兒哭得打顫的小小肩窩。
「傻瓜。」
那樣傻氣的恐懼、無法跨越的心理障礙,卻在更強大的愛中,甘願讓懼怕與自己並存。
寧願受傷,也要去愛,也不肯放手。
「她可以打我罵我,我會乖,我會很乖啊。」小晴還在哽顛顛倒倒傾訴︰「我會勇敢,她變成壞媽媽也好,只要她。」
「我也只要她啊……」胡駿杰忍不住心頭那尖銳的酸澀,抱著女兒,低低呢喃︰「可是,爸爸沒有小晴這麼勇敢。」
抬頭一看,立在路燈下的,是俏生生的田可慈。
她一張細致古典的瓜子臉上,表情凝冷。「在這里上演親情倫理把悲劇也不是辦法,進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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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駿杰抱著已經哭累的小晴進來茶藝館。
田可慈張羅個角落的包廂給他們,英氣逼人的黎樺板著臉送來熱茶和濕毛巾,胡駿杰細心地幫眼楮都腫起來的女兒擦干小臉。
他讓她躺在日式榻榻米上,枕著自己的腿。小晴累得只是安靜溫順,過沒幾分鐘,小人兒就睡著了。
「真狗血,父女抱頭痛哭,這是要幫我們金爽打廣告嗎?」
田可慈冷笑著進來,盤腿在榻榻米上坐下,嗓音不帶一絲暖意細聲批判。
「對不起,小晴太任性了,給你添麻煩,我代她向各位道歉。」胡駿杰低頭。
「代她道什麼歉?你才應該道歉吧?」田可慈冷哼一聲︰「要比眼淚,劉萱絕對比得過你女兒。你怎麼不向劉萱道歉?」
我話說在前面,從頭到尾我就沒欣賞過你。」田可慈聲音細軟,說出來的話卻銳利非常︰「是男人就有點擔當,愛人家就要有勇氣承擔,不要愛了又退縮,讓女人去受苦受折磨。我告訴你,我最看不起這種裝悲情的爛男人。」
「田小姐說得是。」胡駿杰淡然接受。
「劉萱只會逆來順頃受,幫你考慮東考慮西的,就怕你受到一點委屈。我才不吃這一套。」田可慈還是略揚著精致的尖下巴,傲然說︰「你有本事招惹她,就要有肩膀扛下來。人家越說你們在一起不會幸福,你就更要給她信心啊!結果不是,一遇到事情、遇到外界反對,你就嚇得躲起來了!這種烏龜作風,恕我直言,劉萱要是真的跟了你,這才是最大的不幸福。」.
胡駿杰沒有答腔,只是一下一下順著女兒的發,靜靜看她呼吸勻靜地睡著。
連一個八歲的小女孩都這樣奮不顧身地要抓住可能會讓自己受傷痛苦的愛,那——他這個事業有成的大男人在退縮什麼呢?。
「我也希望還有機會,可是……」胡駿杰輕輕說著。
「你說什麼?我听不見。」田可慈起身拉開包廂紙門︰「而且你不用說給我听,我沒興趣。等一下那個蠢女人來了以後,你自己說給她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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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下小晴在包廂睡著,胡駿杰握著手機出來,在門外打著電話,一一向剛剛打擾過的長輩們致歉。
「找到了,沒事。我知道,我以後一定會注意……」
「如果真忙不過來,帶過來讓我照看著也好嘛。」劉太太畢竟不是硬心腸的人,她有些別扭地悶聲責備︰「女兒就是要好好疼的,就一個寶貝,還這樣漫不經心……」
「我知道了,阿姨,謝謝你。」
幣了最後一通電話,胡駿杰收起手機,仰頭深呼吸著。
夏夜清爽的微風里,他的心緒也如今夜的星空一般,澄明起來。
因為不能舍,所以該受的試煉與磨難,他只能甘心領受。
從小晴那里,他真真切切學到,什麼是因愛而生的勇氣。
因為愛,即使還有恐懼,還有驚帕,還有不確定……
卻都已經無法動搖。
他怕耽誤她,他怕她不幸福,怕她受委屈,怕她被責難……
可是,經過今晚之後,他已經不在乎了。
他只知道,不管發生什麼,他只想用最堅定溫柔的胸懷擁抱她。
一轉身,胡駿杰就看到傍晚那名高大英挺的陌生男子往這邊來。頸上披著條毛巾,一額頭的汗,剛剛慢跑完的模樣。
他身穿運動褲和球鞋,上衣月兌掉了,露出精壯的胸膛和傲人的手臂。肌肉線條剛毅優美,這人分明是個運動員。
男子看到胡駿杰,只是微微點了點頭。嘴角扯起慵懶的一絲笑意︰「你應該就是有名的胡先生了廠
胡駿杰略略訝異地挑起眉。「劉萱跟你提過我?」
那人嘴角笑意更濃。「沒,我是听阿樺說的。」
「請不要隨便亂講,我哪時跟你說過這個?」黎樺此刻也跟上來,一樣一身慢跑打扮,她英氣的臉蛋上綴著汗珠。
那男子扯過毛巾要幫她擦。
黎樺偏頭閃避,搶過毛巾,很沒好氣地說︰「我自己不會擦嗎?還有,跑步就跑步,你干嘛月兌衣服?店里客人這麼多,顧惟軍,你這樣很惡心好不好。」
「你既然知道店里客人很多,還有時間跑出來跟我比賽?」叫顧惟軍的偉岸男子好整以暇︰「不用招呼客人嗎?」
黎樺恨恨地蹬他一眼,摔過毛巾,自顧自的進去了。
彼惟軍手腳敏捷地接過剛剛黎樺用過的毛巾,他一點都不以為意地、很自然地握住,順手擦擦額上的汗。
胡駿杰再狀況外也看出點端倪來。
這男人和劉萱講話時是親切,但剛剛短短的肢體語言與互動,都清清楚楚表達出他和黎樺根本是親昵。
「你們……」胡駿杰忍不住出聲。
「還不是。」顧惟軍慵懶地笑了。「他是另一個無用的犧牲者,這樣你高興了嗎?」田可慈出來找人,冷冰冰地說︰「劉萱來了,在包廂看小晴,你快請吧。」
「等等,田小姐。」他一定要弄清楚,誰才是他應該好好修理的最終目標︰「請問你,為什麼牛世平要告訴我,還有小晴……」
听著胡駿杰敘述著牛世平曖昧不明的言辭,田可慈那張冷淡的瓜子臉居然慢慢涌起詭譎的笑意。
「他故意的,他是在耍你o」田可慈鳳眼里閃爍贊賞光芒︰「看來我不該再叫他大笨牛了,不錯、不錯,能想到放這個煙幕彈!」
「很好。」胡駿杰最後只是簡單地這樣說。
不過任何沒瞎的人都看得出來,牛世平再來的日子絕對不會跟「很好」二字扯上什麼關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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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近包廂,還沒走進去,胡駿杰就從門縫看到那熟悉的嬌柔背影,輕手輕腳地在拍哄小晴。
而小晴緊緊抓著小阿姨的手,不肯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