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不記得了。您有何貴干?」田可慈冷冷地問。
「是這樣的。我女兒小晴……她鬧個不停,要找她的小阿姨,可是萱萱已經有好一陣子沒跟我們聯絡了。她爸媽最近又出國不在家,我想請問,田小姐,你知道她最近忙什麼嗎?你能不能聯絡到她?」
田可慈無聲冷笑,讓旁邊拖著地的牛世平光看就是冷汗直流。
「胡先生,我想,如果劉萱想跟你們聯絡,你今天就不需.要打電話找我了。」田可慈很不客氣。「她若不想跟你們聯絡,你找我也沒用。」
那邊沉默了半晌。
「你們……發生了什麼事嗎?她之前根本是府上的奴隸一樣,隨傳隨到,不傳也會到的。現在你還得跟我一個外人詢問她的近況,這不是很荒謬嗎?」
田可慈說完,听到話筒那邊的胡駿杰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她有點驚訝。
「不管發生什麼,不管她怎麼說,都是我不對。」胡駿杰溫和平穩地說。「請告訴她,小晴很想念地,請她至少來看看小晴,我會避開的,如果需要的話。」
屁!見鬼!田可慈在心里尖叫。
你除了避開之外還會做什麼!
沒擔當的男人!
幣了電話,田可慈實在氣不過,馬上找到號碼打給劉萱,劈頭就是痛罵︰「女人,我受不了你們這些八點檔演員了!」
劉萱顯然在忙,她壓低聲音︰「可慈,我現在沒時間講話,明天打給你好不好?還是我下班以後過去一趟……」
「你省省吧!去看看你的小晴算了!」田可慈最受不了悶,她對著電話大吼︰「剛剛你的姊夫打電話來找我了!他說寶貝小晴想你想得要死,每天哭著入睡,我看他也差不多!我已經講過兩百萬次,你們之間的事情,不要牽扯別人,快點解決一下好不好!我這旁人看得都氣悶!」
「還有我也……」牛世平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在她旁邊,莫名其妙插進來加了一句。不過依然沒人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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幣了電話,劉萱—-面繼續對著電腦打病歷,一面慢慢蹙起兩道柳眉,略微清瘦的秀麗臉蛋上滿滿都是矛盾與猶豫,還帶著—絲苦澀的甜蜜。
她怔仲著,平常也算口齒清晰的,剛剛卻什麼都講不出來。
解決?怎麼解決?
一個多月了,那件事發生以後已經一個多月了,她逃離那里之後,再也沒有回去過。
小晴的電話也沒接,統統轉進語音信箱,那一聲聲撒嬌軟求
到後來的失望難過,她听了又听,總是忍不住偷偷掉眼淚,卻舍不得洗掉留言。
而胡駿杰……
想到他,劉萱就覺得嘴唇開始麻麻的辣起來,好家點燃一小簇火一樣,直漫過整個臉,火燙燙的讓心都跟著顫抖。
不敢再想,不能再想,那一吻仿佛打破了什麼禁忌,她只能倉皇逃離。
太多的情緒思慮壓得她要窒息,她的天空似乎滿布烏雲。
多年來單純的、不見天日的仰慕,那天晚上仿佛被扯開一切偽裝與遮掩,被赤果果地暴露出來。
她清楚記得自己唇舌的依戀與回應。
她怎麼可以!
他怎麼可以!
「劉醫師,你印表機用完了嗎?」旁邊另一位值班醫師出聲提醒,劉萱嚇了一跳,臉都紅了,連忙站起來,讓同事用電腦。
信步走出辦公室,夜間靜悄悄的廊上日光燈大亮著,她從窗戶的倒影中看見自己。
粉頰紅唇,明眸皓齒,堪稱麗容正盛。可是,她的眉宇之間,卻有怎樣都抹不去的愁緒。
從什麼時候開始,一向無憂無慮、天之驕女般的她,變成這樣畏縮低落?
是從車禍開始?
還是從更早以前,發現自己眼光怎樣都投辦法從那個本來叫胡老師,後來叫姊夫的瀟灑男子身上移開之時?
她又幽幽嘆了一口氣。
手機突然像復活似的在安靜的走廊里響了起來,把她嚇了一大跳。她趕快低頭檢視,發現是牛世平打來的。
「劉醫師,我終于從老板娘的魔爪中逃出來了。真是恍若隔世啊。」牛世平爽朗的哈哈大笑聲讓劉萱低落的心情回暖了幾分,嘴角也漾起笑意。
這段日子以來,也只有牛世平能讓她這樣笑了。
「辛苦你了。,’
「好說。」牛世平笑完,聲音溫厚誠懇︰「劉萱,我剛剛來不及說話,老板娘就把電話掛了。我只是想告訴你,我們都知道你心里有事。如果有我能幫忙的地方,請你絕對不要客氣。我人就在這里,任你差遣,我一點都不介意。」
「嗯,我知道。」劉萱感動得有點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謝謝你。」
「還有,老板娘只是嘴巴壞一點,她真的是很關心你的。」牛世平余悸猶存似的倒抽一口冷氣。「剛剛掛完電話她又發了一頓飆,阿樺很沒道義,自己跑去整理廚房,留我一個在前面被老板娘罵得狗血淋頭。」
劉萱想像那場景,心情再壞,都忍不住逸出輕笑。「委屈你了,可慈她就是這樣。我下次說說她。」
「沒關系啦,她也是為你好。」牛世平爽朗地告別。「我知道你在忙,就不吵你了,為了不讓老板娘罵我不夠努力,禮拜六可以約你嗎?」
劉萱咬了咬紅潤豐唇,刻意忽略腦海中響起的、小晴女敕女敕的折求——小阿姨,我這次月考又是第一名,你答應過我第一名就帶我去吃麥當勞的,可不可以帶我去?禮拜六你來好不好?爸爸都不帶我去姨婆家找你……
「當然可以,我恭候大記者的大駕。」劉萱說著,一面甩了甩,把那軟軟童音給甩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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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駿杰覺得剛剛那通電話已經耗盡他全部的體力,掛了之後,四肢無法移動,只能攤在沙發上,連把話筒放回去的力氣都沒有。
那嗓音爽脆的女生,是萱萱的好友吧,跟劉萱是那麼不—樣,直接而銳利的拒絕了他的探問,也讓他整整培養了一個多月的勇氣就這樣委靡死去。
是的,從那個他克制不住自己的夜晚開始,到現在,他一直沒有勇氣跟劉萱聯絡。
千頭萬緒的思緒折磨著他。
已逝妻子的身影聲容,兩人從大學開始,一路共度的甜蜜時光,一當完兵就結婚,嬌妻陪伴自己事業的起步期,到車禍意外,剛失去采薇時的黑暗無望,稿木死灰……
到劉萱回台北上班以後,頻繁互動之間醞釀出來的特殊吸引,讓他發現自己的心重新開始在運作。
尤其是劉萱看著他時,那盈盈的眼波,在兩人目光相對時,仿如受驚小鹿般慌亂的逃避……
還有夜里屢屢人夢的姣好嬌艷,他可以感覺自己如月兌韁野馬般的,想踫觸她雪般的肌膚,想愛寵那含羞的紅唇……
清醒時不敢想,卻又不能不想,逼得自己快要發瘋,只能一再壓抑。
最後,在病著的時候,意志力被她的溫柔關心擊潰。
他做了,他吻了她。
至今依然不敢相信自己。
那個小男生般,老跟在他和采薇身後團團轉,笑聲清朗如銀鈴,甜甜叫著胡老師的小女生,現在,已如盛開般的玫瑰,美得令他喘不過氣。
深深嘆了一口氣。胡駿杰連苦笑都笑不出來。
他就這樣一個人坐在黑暗的客廳里,听著時鐘滴滴答答走著,腦中已經不勝負荷,一片空白。
真是一片空白。
這一個多月來,他把自己埋進大量的工作、會議、案子之中,想逼得自己忘記或忽略太多的罪惡感,太多不敢也不該想的事情,累到回家連跟小晴多講兩句話的力氣都沒有,自虐到連同事都看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