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表哥,涵兒只是一時口快,絕沒有……」
「什麼都不必說,你現在立刻就回舒府,慈濟堂不歡迎像你這麼不知分寸的人前來作客。」
「表哥……求你……不要趕我走……」
熙真見夢涵哭成淚人兒的可憐模樣,于心不忍地為她求情。
「風兄,舒姑娘向來心直口快,才會……請風兄不要與她計較,更不要因此而怪罪舒姑娘。」
「既然你都寬宏大量地不予計較了,那我自然不能不給你面子。但酒興既然被破壞,今夜的酒宴就到此結束吧!風某先走一步了,下次再會。」
風雲揚看也不看夢涵一眼,只是禮貌地向熙真和蒼月一揖,便施展起輕功,消失在眾人眼前。
「表哥……不要走……」
見心上人已離去,舒夢涵更是哭得傷心不已。
熙真看了既心痛又暗自神傷,伸手想安慰她一番,卻被她用力地揮開。
「不要踫我,本姑娘才不需要你的憐憫。都是你這只癩蛤蟆妄想要吃天鵝肉,才害得表哥如此對我。
哼!我貴為金陵首富的千金,就憑你一個鄉野村夫,配得起本姑娘嗎?」
熙真聞言啞然。
驚愕與傷心,同時在熙真的眼中浮現。
「若不是你這個貌不驚人的鄙夫,對我百般的糾纏,表哥也不會一再的漠視我對他的感情。就算你曾經救過他一命,那又有什麼了不起?你可知道,我願意為表哥做任何的事,就算為他舍命,我也在所不惜。你只不過是因緣際會地幫了表哥一次忙,就自以為是地要表哥為了你而放棄我,對不對?你這個卑鄙的小人,居然利用這種手段來拆散我和表哥,你實在是……」
「住口!你這個不知好歹的女人。」蒼月冷漠的嗓音,透著一絲冰冷的寒意。
「你說什麼?你這個病入膏盲的女人,憑什麼教訓我?」
傷心到極點的舒夢涵,無法克制自己的情緒,此時的她,就像個罵街的潑婦,全然看不見自己的丑態。
「你不該污辱他。」看不見的殺意,倏然在蒼月的眼中凝聚。
「哼!我污辱他又如何?這是他自找的。」
夢涵轉頭繼續辱罵熙真︰「我真不明白,為什麼表哥永遠都將你放在比我重要的位置?為什麼他看不見我對他的一片真心,只記得你這個家世平庸又一無是處的朋友,曾救過他的一命之恩?哼!就算全天下的男人全死光了,我也絕不會愛上你這個丑八怪。」
「熙真絕對不是如你所言那般一無是處,他也絕不是什麼丑八怪,你才是這個慈濟堂里最丑陋的人。」
「哼!你這個病得快死的女人,想詛咒我也沒多久的時間了。小容,你還愣在那兒干什麼?還不快扶本小姐離開這里!我可不想沾染到將死之人的穢氣。」
「是,小姐。」
柳熙真只是哀戚地望著夢涵離去,心中有著深沉的憂傷,被她傷得千瘡百孔的心,更是在承受她的句句辱罵之後,碎成了千萬片。
第六章
夏日午後,十分的悶熱。
熙真來到院後的小溪,伸手掬取清涼的冷泉,洗去臉上的汗水。
溪水沾濕了他的胡須,在陽光下閃動著水光。
突地,他想起那日,蒼月在他懷中偏過臉去,似要避開他那刺人胡子的模樣。
熙真低頭看著水中的倒影,頭一次發現自己的胡子似乎真的過長,該好好的整理了。
突然,喊叫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大夫,不得了了。快回慈濟堂!」
一位好心的鄰居,匆忙地跑來通知熙真回去一趟。
「發生什麼事情?」
「王家的孩子跌斷腿了,剛被人送到慈濟堂來。」
兩人火速地趕回慈濟堂,見到一名年方八歲的小男孩,堅強地忍著斷腿的痛苦,努力地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男子漢大丈夫,就算再痛也不準哭。」男孩的父親要求稚齡的兒子,從小就要當個真正的男子漢。
小男孩臉上的淚水一滴滴地滑落,顯示他正忍受著極大的痛苦。
熙真看了一眼他的傷勢,皺眉問道︰
「怎麼會傷成這樣?」
「小虎爬到樹上,想取下卡在樹梢的紙鳶,誰曉得樹枝斷了,他便從樹上跌了下來,摔斷了腿。」小虎的母親淚眼汪汪地訴說著才發生不久的事。
正當熙真走近男孩,動手要替他處理傷勢之際,那名強忍著痛楚的堅強男孩,一見滿面虯髯的熙真逼近自己,立即放聲大哭︰
「哇啊!強盜來了!嗚嗚嗚……爹爹,我們快逃。」
翌日清晨,蒼月再度聞到那陣熟悉的藥香,帶著些許的腥味,那是她吃過最難忘的食物之一——熙真特地為她調制的藥膳粥。
原以為一回頭會看到那張熟悉的笑臉,誰知出現在她眼前的,是另一個眉清目秀、有著書生氣質的儒雅男子。
蒼月愕然地望著眼前的陌生人,晶燦的星眸隱約帶了一絲警覺與敵意。
「昨夜睡得好嗎?胸口覺不覺得悶?」
俊雅的男子一開口,似曾相識的嗓音,令她疑惑。
「你是……」
「我的樣子真的變了很多嗎?」
他靦腆地笑著,不太習慣地模了模突然變得光滑的下巴,不好意思說出他剛剃掉胡子時,眾人看了皆哈哈大笑地尋他開心,只因那天滿面虯髯的他,居然被個八歲大的孩子誤認為是強盜。
少了那些扎人的胡須,他那雙會笑的眼楮,似乎更加澄澈。
「熙真。」她認出了他。
「喝了這碗藥膳粥,你的身子會舒坦些。」
蒼月接過藥膳粥,一口一口吃著,這一次,她居然不覺得這粥難吃了。因為心里漾著某種甜蜜的感覺,令帶點苦澀的藥膳粥也變得不那麼難以入口了。
當然,每喝完一碗藥膳粥,熙真都會細心地為她準備清甜美味的杏仁雪花糕。那種入口即化的甘甜清香,再伴著熙真那溫柔的笑意,就算是再苦的藥,也會變得甜美可口了。
那股熟悉的偷窺感又來了。
蒼月靈動的眼波一流轉,立時瞥見了窗邊那三雙好奇的大眼楮,正賊賊地偷窺著他們。
三雙眼眸流露出來的,是同樣渴望親情的溫暖。
有爹沒娘的孩子,在想念娘親時,一定就是這個眼神吧?
雖然她很想假裝什麼都沒看到,但不小心浮現在眼角眉梢的笑意,卻被細心的熙真捕捉到。
他好奇地回頭一看,卻對上了三雙好奇的眼楮。
「爹爹,我們……只是……來向你和月姨請安。」機靈的子棋,在轉眼間便想好了藉口。
伯寧接著說道︰「對啊!我們絕對沒有打擾月姨的意思哦!」
子棋朝著伯寧使了一個眼色,隨即說道︰
「呃……時候不早了,我們該去學堂了。」
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對,我們該去教夫子念書了。不,我是說,我們該去用功念夫子教的書了。」
兩個較機靈的男孩一見偷窺之事東窗事發,連忙閃人。
而小女孩一看兩個哥哥跑了,立刻追了上去,嘴里還忙問著︰
「大哥、二哥,你們覺得月姨什麼時候可以變成我們的娘?」
熙真看著三個小家伙一溜煙地跑了,一臉哭笑不得。
再回頭,望進蒼月那柔情似水的眼眸,他一時愕然。
這時,屋外突然傳來子棋的喊叫聲︰
「爹,楊婆婆來了。婆婆說,她的腿又疼了。」
片刻後,換伯寧叫了︰
「爹,婆婆叫你不必急著出來,她的腿現在不疼了。還說她忙著回家劈柴、洗衣兼清豬舍,明天有空再來。婆婆又說,你可以放心地和月姨聊久一點,不必理她沒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