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就是像布希總統或李登輝。」
她搖頭。「是更偉大的人,像耶穌基督之類。」
「哦。」
「他們試過各種方法。安德森教過書、做過密醫,可是得到的成效都不太大。最後,母親建議安德森索性成立教派,自己當頭。」
「安德森於是成立神聖教會,那是五年前的事。」他回憶道。
「沒錯,母親出錢給他成立教會,還拚命游說人加入。」
「就我所知,神聖教會幾乎成了有錢人的俱樂部。」他質疑。
「那是意外。因為母親屬於上流社會的人,找的多半是她認識的人,久而久之,神聖教會就變成只有有錢人才加入的教會。」
「原來如此。」夏昱人恍然大悟。
「可是安德森並不以此為滿足。」Emily忿恨地回憶,只要想到那段日子,她就好恨!「他酷愛受人景仰、奉若神明的快感,既然成立神聖教會,他希望神聖教會能像基督教、回教般擁有上千、上萬的信眾,風行全世界,發揚光大。為此目的,他需要大量、充足、源源不斷的資金。可憐的母親為了他,從現金、股票、房產到埃弗伊家傳承的名貴古董,一一變賣了。」
走到變賣的地步,可見得情勢之嚴重。夏昱人搖一下頭。女人的愛情,真像撲火的飛蛾,壯烈卻無悔。
「那段日子,不,該說從成立神聖教會起,安德森便花錢如流水,從未間斷過。他總向母親抱怨,金錢不夠不夠不夠!可憐的母親,被迫四處向人伸手借錢,到最後告貸無門。她花容失色,全然不見往日優雅風采。」
撲火的飛蛾會燃燒自身來照亮她的情人,勇往直前的態度全然不計後果,更不會去考慮這樣的付出值得否?夏昱人再次感嘆,但他沒有說話。這類心甘情願的情事,他管不著,也無從管。
「就在神聖教會成立後第三年,母親終於想到辦法,一個一勞永逸的法子。」
神聖教會成立的第三年,就是埃弗伊女士身亡的同年。夏昱人專注地凝視她,他有預感,故事將告一段落了。
「我的母親如果沒有死,這個月才剛剛滿五十歲。那個老太太沒有說錯,她的確太早死了。」Emily失神似地喃喃低語︰「她曾為自己投保一份巨額保險,大概在十年前。本來受益人是我,在她死亡前一個月,受益人突然換成她自己,她同時立下遺囑,死後遺產全數捐給神聖教會。」
天!夏昱人無聲喊。
「她是安心去死的!」Emily啞聲嚷,緊握著拳,手里的半月項練劃破手心,「她知道自己有病,故意不服藥,她故意自殺,她是為安德森而自殺的!」她叫出聲來。
「噓!」他忙看了看左右,然後拉著她走出故宮,「我們出去再談。」
保險公司是不可能縱容這種自殺案來領巨額賠償金。夏昱人邊走邊想。況且以殺人手段來謀取錢財,法院在判刑的同時也會指示求償。這下可好,安德森,你不僅得為殺人而償命,我還要你傾家蕩產!
他們一直走到故宮後面的花園,Emily才再度開口︰
「母親愛著安德森,把我交給了他,為他連棲身之所都賣了,最後甚至為他而死!我知道她愛他,可沒想到她愛得這麼深,如果我早知道──」她沒有往下說。
早知道又能如何?夏昱人沉默不語,嘆息連連。
「大概是母親自殺給他靈感,」她笑得苦澀,「讓他覺得這種獲得遺產的方式簡捷方便許多。後來死亡的人就全是他殺害的!」
「你可以確定?」夏昱人間。
「是。從最早的章杰太太、蔡麗麗太太、韋女士到最近死亡,被你扣留遺產的謝香綺,全部都是他一手殺死的。」
「咦?那蔡麗麗太太她先生呢?」他不是安德森殺害的?
「嘎?她先生?是什麼人?」Emily訝異地,顯然完全不知情。
「喔,沒事,當我沒問。」瞧!他還是會有弄錯的時候。夏昱人模模鼻子,自嘲地想,隨即神色一正,慎重問︰
「Emily,梅雪月小姐,你可願意成為警方證人,舉證安德森博士,說明他殺害章杰太太、蔡麗麗太太、韋女士與謝香綺等四起案件的經過?」
Emily低著頭,緩緩攤開手心,凝視那個半月項練,久久,毅然道︰
「我願意。」
有格創意花坊。
小弟買了三個便當回來,交給小墨和英姐各一個飯盒。他們沉默地用餐,氣氛悶到不行。小弟吐吐舌,不時抬頭看看這個、瞄瞄那個,快手快腳吃完飯,丟下一句我去做事了,快速走人。
小墨無意識地攪動飯盒里的菜,她根本吃不下,心心念念想的還是夏昱人。不知道阿昱吃飽了沒?他總是一忙起來就不按時用餐,真教人擔心。
英姐也沒有食欲,同樣不想說話。她們捧著便當,沉默對坐,直到一道突來的聲音打斷他們︰
「請問有人──喔,你們忙到現在才有空吃飯呀?」
「歡迎光臨!」英姐忙起身,匆匆掃了時鐘一眼──下午一點半。「先生,買花?」
「不是。」梅老微笑,態度謙和有禮,「麻煩你,我找艾墨荔小姐。」
艾墨荔?喔,小墨。「請問你找她有什麼事?」
「我……艾小姐?」他迎著小墨走過去,「不好意思,我有點事想跟你私下談談,可以給我點時間嗎?」詢問的目光轉向英姐。
英姐有點遲疑,小墨說話了︰「英姐,沒關系,讓我跟他談談吧。」
「好吧。」英姐坐進櫃台,隨手抽出一本帳冊,狐疑的目光偶爾還會瞄向他倆。
小墨和梅老走到稍遠處的花架邊。梅老主動開口︰
「我們曾經見過面,我是Emily的父親,他們都叫我梅老,你還記得我嗎?」
「記得。」他是阿昱正在偵辦的宗教殺人案里嫌疑最重的三人之一。「請問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喔,其實是關于Emily。她這兩天和夏昱人警官走得很近,我在想這會不曾和夏昱人的母親有關,我很擔心。」
阿昱和Emily走得很近?他心愛的人果然是……
「艾小姐,請問你知道嗎?」
知道什麼?小墨恍恍惚惚想。
「艾小姐?」
「我怎麼會知道呢,你怎麼想到問我來了?」
「因為Emily說,你和夏警官是多年知交的好友,我才想……」
阿昱連這種事都跟Emily說?呵!
「梅老先生,很抱歉,雖然我和阿昱是朋友,可是我過問不了他的感情事,幫不上忙的地方請見諒。」
「哦,那我打擾了,抱歉。」
他轉身想走,小墨想想,又叫住他。
「梅老先生,我想,也許我們還是可以聊聊。我雖然不能過問阿昱的情事,可是他的為人我很了解,他不會辜負Emily小姐的。」
阿昱和Emily……不想了,倒是這位老先生,就讓她和他談談,或許,她能替阿昱問出點什麼來。
「那我就放心了。」他像是大大松了口氣,「不過,我還是希望可以更了解夏昱人警官,如果你有時間──」
「我有!」小墨快速道︰「我們換個地方再談。」
「謝謝。」梅老笑意更深。
「英姐,我出去一下。」她對英姐揮下手,忙著往外走。
「嘿!」英姐根本不及反應。
「對了。」小墨走到一半又匆匆回來拿皮包,還附在英姐耳邊說︰「英姐,如果阿昱有來,你就跟他說,我送給他四朵矢車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