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昱人沒有反應,她暗暗氣結,只得再道︰
「生活不虞匱乏,就是寂寞了點。平常我們會相約到俱樂部作運動,另外我還抽時間去學舞──對了,這個星期天,我在高雄有一場表演,我給你票,你來看好嗎?」
夏昱人的聲音同樣很輕甜︰「人民的保母不能在例假日休息。」賞她一枚軟釘踫。
「喔。」
「你去學舞,那令姊做什麼?」
「她通常都一個人在家。就是因為這樣,她才會去加入那個古里古怪的教會。」
「你好似對神聖教會恨反感?」瞧她表情扭曲的模樣,他不由得有此一問。
「那個教會叫神聖教會?名字倒是不錯。」
「你不知道教會的名字?令姊沒提過?」這就怪了。
「沒有,她什麼也沒跟我說。」李紅綺搖著頭,有些氣忿道︰「督察,你不知道,姊姊自從加入那個教會後,整個人也變得古古怪怪的。她每天下午都要出去,說什麼要和教友們聚餐,回來總顯得一副很興奮的模樣,可是問她她又什麼都不說。」
「唔。」
「老大,在謝香綺房里,搜出這些黃色藥丸。」滴滴回覆道。
夏昱人示意李紅綺看看。
「不。」她打量那些藥,搖頭說︰「我從沒看過。這些是維他命嗎?我完全不知道她有在吃這種東西。」
「送到化驗室去。」夏昱人簡單說,邊站起來,「今天就問到這里,不打擾你休息,我們先走了。」
「啊,已經快一點了,督察要不留下來用完飯再走?女佣作飯很快的。」
「不了。你看起來很累,早點休息。」夏昱人擁著小墨走向門口,李紅綺心急地追出來,見到屋外滿滿人潮,才退回去。
「那……督察,再見。」門當著她的面摔上,她不禁恨恨地跺腳,氣嚷︰「可惡!那個不解風情的大笨牛!」
夏昱人他們後來是叫便當,在偵查室里吃。
因為小墨食指不能彎曲,夏昱人叫了四個炒飯和一些配菜。他讓小墨用湯匙吃飯。
「我們跟蹤謝香綺只有短短六天的時間,目前可以確定的是,她是個生活相當刻板的人,每天做同樣的事,在固定時間出門,固定時間回家。」
虎仔說完,等著夏昱人提出問題,等了良久,夏昱人始終沒有說話,他疑惑地回頭,愕然發現他英明神武的老大正用一雙筷子,專注地替小墨剔除雞肉上的骨頭。
他剔掉骨頭,把雞肉放到小墨便當里,然後又替她夾菜,邊道︰「不可以偏食,芥蘭菜也要吃。」
「芥蘭菜不好吃。」
「豪油芥蘭滑滑女敕女敕的,還不錯吃,試試。」說著,夾一筷豪油芥蘭喂她。
小墨高高興興地吞下他的愛心。
虎仔看得大翻白眼。現在他知道夏昱人為什麼要在自己的筷子外再擺一雙筷子了。
「喂。」滴滴扯扯他的袖子,他轉頭,看到滴滴指著自己半空的便當盒。
虎仔了然地領首。明白了,不用管他們,先喂飽自己。
小墨咽下最後一口飯,然後湯匙一拋,整個人往後仰。夏昱人看得皺眉,「你吃飽了?」滿滿的便當盒只吃掉三分之一,她的食量也太小了。
「嗯。」她攤在椅背上,擺了擺手,「我吃得很飽了。」
夏昱人眉頭擰得更深。是不是小墨一向就吃得不多?難怪她一直瘦得像排骨般。他不滿地忖道。好吧,少量就多餐,這不難的。
他也推開自己面前的便當,「刻板的生活,每日相同。那麼死亡當天,她的行蹤呢?」
「啊?」虎仔楞楞地,嘴巴半開,還看得到他嘴里未咽下的那口飯。老大有听到他剛剛講的話?神!真神!
夏昱人等不到回答,轉過頭看他。
「噗!」虎仔嗆了下,忙道︰「死亡當天?哦,她和李紅綺女士一塊吃早餐,一塊上俱樂部,在九點半的時候。中午她們在家用飯。」
「她們請有鐘點女佣和廚子,負責三餐和環境整理。」滴滴補充說明。
「下午二點鐘,李紅綺先出門,搭計程車去學舞。謝香綺女士在半小時後出門,她撐傘,一路步行到中正路上的清嵩樓喝下午茶。」
「清嵩樓是兩年半前才開始在中正路上開的一家復合式茶藝館,二十四小時營業,距離謝香綺住的地方並不遠,步行過兩條街就到了。」
「另外,她有每天下午到清嵩樓喝茶的習慣。」
「每天?」夏昱人質疑。
「是,每天,風雨不斷。」虎仔強調地點頭,「據鄰居宣稱,謝氏姊妹最近一次吵架就在半個月前。那天北台灣發布台風晉報,風很大。她們站在門口爭執,謝香綺要出門,李紅綺試圖阻止,吵鬧得相當大聲,最後連鄰居都出來看。鄰居葉太太表示,她也幫忙勸過架,可是謝香綺的態度很堅持,她說就算沒有計程車她也非去不可,最後她還是出門了。」
「嗯。」夏昱人替小墨倒熱茶,用眼神示意她趁熱喝,「她是什麼時候開始每天到清嵩樓喝茶?」
「就在她加入神聖教會後不久。」虎仔頓了下,又道︰「老大,還有一件事很奇怪。我們調查過的所有死者,包括蔡氏夫妻,好似都在清嵩樓喝過茶。」
「什麼?」夏昱人迅速回過頭來。
虎仔抓抓頭發,有些遲疑︰「我們不能夠很確定啦。」
「那又為什麼做如此假設?」
「懷疑是從蔡麗麗太太開始的,」滴滴解釋道︰「她因為跳樓自殺,又沒有任何親屬,所以遺物還留在警局里,我們意外查到,在她的遺物中有一張清嵩樓開的發票,發票日期在她自殺前半個月。」
虎仔接道︰「另外那個兩個月前在自家心髒病發的……韋女士?」夏昱人領首,表示自己還記得,他於是又說︰「我們在她的遺物里也找到清嵩樓開的發票。」
「另外的章杰太太和埃弗伊女士,因為時間太久,已經無從考證。」
「可是我們有理由懷疑,所有被害人應該都去過清嵩樓喝茶?」夏昱人沉聲道。
「嗯,只不過他們去的次數不像謝香綺太太那樣頻繁。」虎仔又抓抓頭發,「當然,這只是我們初步假設。」
「如果假設是真,那間叫清嵩樓的茶館就很有問題了。」小墨輕聲說,手捧著一杯熱氣蒸騰的熱茶。起風了,在秋意涼爽的十月天,能喝上一杯馥郁香濃的茶,真是無與倫比的享受。阿昱真是懂得生活。她跟著瞧了瞧他的動作,嘴角慢慢浮起一抹笑意。
夏昱人雙手握著保溫瓶,沒有說話。
室內有一段時間的靜默,然後,夏昱人猛然放開雙手,坐直身子。
「然後呢?六天的跟蹤還發現些什麼?」他一邊問,一邊在茶壺里注入沸騰的開水。
虎仔不敢怠慢,快手翻開另一宗檔案,「我們還發現,謝香綺和一位叫朱絑的女士過從甚密,每天上清嵩樓前,一定會去電或親自到她家約她一同去喝茶。」虎仔還待再說,手機突然響了,他忙說聲抱歉,起身走到角落接听。
滴滴接道︰「老大,謝香綺和朱絑是在俱樂部認識的,據說,朱絑本人對喝茶沒多大興致,十次邀約她頂多去四次。」
夏昱人點個頭,沒有開口。滴滴又問︰
「也要派人跟著她嗎?」
有這個必要嗎?他微皺眉頭。
「老大,」虎仔突然回過頭來,聲音古怪地報告︰「兄弟們剛在基隆海邊發現一具女尸,證實身分是現年四十七歲的朱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