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是無言不肯。」不是他膽敢虧待她。
唐謙君無奈的又笑著說︰「她的性子應該挺倔,只有依她了。」
唐母又是那種若有所思的眼光看他。
「娘,又怎麼了?我有什麼不對頭的地方嗎?」要不娘怎麼老拿怪怪的眼神看他?
「不,不是……只是無言不會說話,你怎麼知道她是怎麼想的?」
他淡然一笑,「她的想法全寫在眼底。」
是嗎?她怎麼都看不出來?唐母瞪眼。
「還有,她不是不會說話,只是不願意說話。」
「呃?」唐母盯著兒子,「你怎麼知道?她告訴你了?」
他搖搖頭。
「昨兒個夜里,我听見她說夢話。」
唐母愣了下,跟著仿佛是掙扎了許久才開口︰「謙兒,昨夜……」
唐謙君沒听見娘親說些什麼,只注意到門外無言背著捆木柴遠遠走回的身影。
她還跑去砍柴?!
天啊!罷才跟她說的話,她是一句也沒听進去嗎?
唐謙君陡然起身,快步的迎向她。
「無言,砍柴不是姑娘家該做的事!」接過她重負在背上的柴火,他凝眉看著她額上的汗水,想也沒多想,就以衣袖替她邊拭著邊說︰
「你想幫忙娘分擔點事做是可以,但我說過別把自己當丫鬟,什麼活都要一手包!以後挑水、砍柴的那些重活你別管,讓我來就行了。」
無言靜靜的望著他,依舊無言無應,但眼中卻有一絲微亮一閃即逝。
苞著出來的唐母,將一切看在眼里,不覺揚唇淡笑著。
從沒發現,她的兒子也會比她還嗦呢!
此後,無言在唐家住下,而這一住,不知不覺就過了半年。
雖然唐謙君阻止過,但她卻依然一手包辦了家中所有一切雜務,而且她的動作實在是迅速到令人咋舌,總能在唐家母子起床前,就已經將所有事物都打理得妥妥貼貼,讓他們想阻止也來不及。
既然爭快、趕早,唐家母子誰也比不上她,久而久之,也就只能由著她去了。
唐謙君依然每天上街擺攤子,賺取一家人的生活所需;而無言也會繡些精巧的荷苞、繡鞋等交給他拿上街去賣。
因她的繡工十分精巧,總能換得不錯的價錢,因此,收容了她,唐家的生活非但沒有因而更困頓,反倒過得比以前輕松自在許多。
唯一要說有什麼美中不足的地方,那就是她眼神表情雖不再空洞,與唐家母子的互動也不再感到有所隔閡,但卻淡漠如昔,仍是無言。
盡避如此,唐母對她的喜愛卻是一天漸深過一天,早把她當成自己的女兒在看待,只不過由于猜不透無言心中所想,就深怕她哪天會突然想要離開。
好不容易家中有個女孩兒相伴,如果哪天無言說要離開,教唐母怎舍得?
但就算無言不主動離開,唐家也不可能硬留著她一輩子,萬一她想嫁人,那還不是得離開這個家?
咦?嫁人……有辦法!
「謙兒……你覺得無言這個丫頭如何?」又是一個晚飯過後,母子促膝坐于屋前台階上的談心夜晚,唐母突然嚴肅的開口。
沒料到娘會有此一問,他微愕。
「很好啊,娘為什麼這麼問?」看著娘一臉的凝肅,他不禁認真回想︰除了阻止不了她做粗活外,自己是否還有虧待無言之處?
不能怪他如是想,現在無言在娘心中的地位,可遠遠高過他這個親生兒子呢!
「那……你嫌不嫌棄她是個什麼都沒有的孤女,臉上又有難看的傷疤?」
他啞然失笑,「娘,你這是什麼話!我們家也是一窮二白,憑什麼嫌棄她是個孤女?更何況無言的蕙質蘭心你也看在眼里,不是比她外貌好不好看還要來得重要?」
娘在想些什麼?不會都疼無言疼了大半年,才忽然對她有所微言吧?
不過,若說娘對無言會有微言,打死他也不相信。
唐謙君笑著搖搖頭,端起無言為他們娘兒倆沏的清茶啜飲了口。
無言做得太多,他總覺得不以為然,獨獨對她所沏的茶沒有異議,始終是好喝得教他再也喝不入口他人所沏的茶了。
唉,萬一哪天無言不幫他沏茶了,他不知道會不會渴死,還是只能喝白開水就罷了?
「既然如此,你何不正式娶她過門?」
「娶?!」唐謙君一愣,手中的茶水差點倒了出來。
「娘……你這是說到哪去了!」
「娘說的不對嗎?」唐母瞪著兒子,「無言一個姑娘家,在我們家名不正、言不順的一住就是大半年,如果你不娶她,還有誰敢要她?」
雖說唐家還有她這個老母親在,尚不致孤男寡女共處一個屋檐下,但屯子里的人都在猜測無言是不是他們唐家未來的媳婦,難道她這個寶貝兒子會不知道?但唐謙君還真是不知道。
因為屯子里的人除了唐母之外,大家都認為風雅翩翩的唐謙君配上那個不會言語、又滿面惡疤的小泵娘實在太可惜了,因此都有志一同的不想讓流言造成既定事實。
所以,不曾有任何流言揣測傳進唐謙君耳里去。
「娘……怎麼會名不正、言不順呢?你不是當她像咱們唐家的義女,而我就像她大哥,哪會有人誤會些什麼!」他無力的說著。
王大叔前些日子還洋洋得意的笑說,他替娘送了個乖巧的女兒呢。
「那是你這麼想,別人可不見得這麼認為。」唐母白了兒子一眼,「別以為娘不知道,無言經常在你房里,一待就是一整夜呢。」
「娘……」他按著開始發疼的額際,「無言是在我房里看書,你可別胡猜亂想,那會壞了她清譽的。」
雖然她每回都會看到睡著,又往往為夢魘所纏,總拉著他的手才能安睡整夜……但他可不曾越矩啊。
「你也知道娘會胡猜亂想,那別人當然猜想得更厲害了!」
「那我往後別讓無言留在我房里看書,這總成了吧?」他哭笑不得的說。
「說了半天,你就是不想娶無言!」唐母強力指控,讓唐謙君備感無力。
娘可是想他成親想瘋了?還是怕無言終得出嫁,身邊又少了個伴,所以才一石二鳥的直接往他身上套?
娘來這麼一招,他倒是無所謂,但卻覺得這對無言很不公平。「難道她很惹你討厭,還是你覺得她配不上你?」
天啊!這又是說到哪去了?這罪名可真是莫須有啊。
「娘,我不是這麼想的……」他訕然苦笑。
「那你是怎麼想?」
怎麼想?他壓根兒就沒想過這些事!
說他討厭無言嗎?
當然不!若討厭她,當初怎會帶她回家,又收留她在家里住上大半年。
覺得她配不上他嗎?當然他也不曾這麼想過。
誠如他所說過,他們唐家是個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人家,而無言除了什麼粗工細活都會教人驚訝之外,無論是舉止、儀態,怎麼看都像是大戶人家出身的千金小姐。
所以,若真要說起來,他才是配不上她呢。
對無言,他是關心她的。
但他認為那只是心疼她的失親和無依,希望能給她多一些溫馨的關懷,讓她早些拋開不愉快的過去,願意開口說話,重拾笑顏罷了。
那只是一種兄長對妹妹的關心……吧?
「我當她像是自己的妹妹。」他這麼說著。
「妹妹?」唐母不以為然的哼了聲,「可沒听說過哪個當哥哥的,會見妹妹心情不好,不肯吃飯,就連自己也吃不下飯;也沒听說過哪個當哥哥的,會因為妹妹受了點小小的傷,就急得分不出輕重,沖了就往街上找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