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冰心見樓貝芃說得如此真切,也就不再不快。
「抱歉,我太沖動了。」
樓貝芃笑笑。「能第一次看見冷大小姐發火,這可是我的榮幸哦!」
冷冰心似笑非笑的斜睨她。「那你想不想再獲得更大的殊榮?譬如說——被我扁啦,被我踹啦等等之類的,嗯?」
如果冷冰心是個大吸盤,那樓貝芃便是塊小磁鐵。她差點就被冷冰心的神情整個吸引過去,幸好及時緊急煞車,才沒失控的造成一場「車禍」。
她甩甩頭,讓腦筋清醒點。「我想……人不可以太貪心,所以」……我還是敬謝不敏好了。」
冷冰心丟給她一個「算你識相」的眼神。
「你準備什ど時候搬過來?」
冷冰心嘆口氣,一絲愁緒又飄然浮上她如黑夜的瞳眸。
其實這只是時間上的早或晚而已。
現在就看她何時和尚婕旻完完全全的攤牌罷了!
但照目前她們已互不說話、互不干涉、互不往來。互不打招呼的情形來看,好象隨時都可以……
也許……彼此都在等某個小小的事端、某個芝麻綠豆的雞毛小事發生,而以此作為雙方正式攤牌的借口。
「我還沒決定,不過……或許就快了……也說不定。」語調中有著好濃的傷感,眉宇間有著好濃的愁思。
樓貝芃見冷冰心如此,真想伸出手為她抹去眉間的濃烈憂郁。
但她知道她不能,所以她只能在心底擔憂。
「這樣吧,我把鑰匙給你,哪天你想搬過來就搬過來,快速又方便,你也不用還要再跑來找我拿鑰匙,OK?」她愉快地說,希望能淡化冷冰心的悲傷。
「也好。」她不反對的接過鑰匙。
她們一同走向陽台,伏在欄桿上。
傍晚的夕陽將天空染成一片火紅,伴隨微灰的夜,更加耀眼。
夕陽的光暉灑在冷冰心烏黑的直發上,映照在她幽思的臉龐上,更加顯得光彩奪目。猶如背後有著一雙如天使般雪白無瑕的羽翼,但臉孔卻有著似惡魔般的冰冷、寒峻。
她們沉默著,不再言語。
她們一直到夕陽西沉,月色照地,才離開那房子。
※※※※※
以「行尸走肉」四個字來形容穆嵐思真是一點都不為過。
自從上次和冷冰心通過電話後,穆嵐思整個人就變了。他變得沉默寡言、郁郁寡歡,對任何事都提不起勁——除了工作。
他對于公事的「熱衷」,簡直是無人能比。一天當成四十八小時在用,「忙碌」到連吃飯都經常忘記,著實讓那些底下的外國職員真正的大開眼界,見識到什ど是「中國人的勤奮」了!
但是,幾天下來的結果,他日漸憔悴,原本就瘦削的身子也更加消瘦,雙頰微陷,美麗的藍眸也像死水般的不復光采;整個人就宛如一個折了翼的斷翼天使,一只瀕臨死亡的待死天鵝。
這個樣子,連法蘭也莫可奈何。他曾試著強迫穆嵐思吃些東西,但過沒多久,穆嵐思便覺得惡心反胃的又全吐了出來;法蘭把所有的一切看在眼底,卻是束手無策。他焦急,他心痛,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的藍斯一點一點的憔悴,有如冬天凋零的玫瑰般,卻是一點改善的辦法也沒有。他好恨自己不能成為他心靈的安慰者,他好恨自己沒有好好保護他,他好恨自己听不懂中文,他好恨……
看穆嵐思那模樣,法蘭也無法安心專注于課堂上,于是,他自己也跟著在課堂上瀕出差錯。不是有課沒去上,就是講錯內容、教錯題材,搞得他自己也快跟著瘋了。
這天沒課的下午,法蘭決定了,不管穆嵐思是否同意,他就算用綁、用捆,拖也要將他拖去旅行——他們倆都需要改變一下生活方式了,他想。
傍晚了,所有的職員都下班了,唯獨第三十六層樓的辦公室依舊明亮。在整棟幾近黑暗的大樓中,顯得特別突兀。
法蘭通過由穆嵐思下達給警衛的準許,搭專用電梯上三十六樓。他推開門,進入偌大的辦公室,一眼便瞧見陷入桌後的大椅內的穆嵐思,他走上前。
「你來干嘛?」穆嵐思冷冷的問,聲調是虛弱的。
「我來接你回家,兔得你叫不到車回去。」法蘭耐著性子,溫柔地說。
「不必了!我想回去的時候自然就會回去,不用你操心。」他冷漠地說。他怕法蘭對他的好,對他的照顧,他怕會迷失自己,他不知該如何回報法蘭對他的一切;他怕陷進去而無法自拔,所以他逃避、他拒絕,希望藉此讓法蘭死心,而放棄自己。
「問題是——我是房東,你是房客,萬一我要是不讓你進屋,你要睡哪兒啊?」法蘭挑釁地回嘴。他必須激起穆嵐思的怒火,只要他發火,這就表示他有救了。至少他會對「某件事」有反應,而不是什ど都漠不關心。
「你——」穆嵐思咬牙切齒。他突然感到一陣暈眩,他趕緊閉上眼楮,好讓暈眩消失。
有反應了,同時法蘭也注意到他的臉色更加蒼白,但他不能心軟,否則就會前功盡棄。
「我來,除了要接你回家之外,我還要告訴你另外一件事,我決定要帶你去旅行;至于你請假的事,我會在我們上路後替你打電話到公司幫你請假,所以你不必擔心這件事了。」他笑著告訴穆嵐思這個「決定」。
「法蘭•席斯!你——」穆嵐思低吼,站起身,這一猛烈的忽然站起,又引發了另一次的暈眩;他再也無法承受的慢慢往後倒。
法蘭只見穆嵐思倏地站起,接著便像播放慢動作似的往後倒。他嚇得立刻沖上前,及時拉住穆嵐思往下墜的身子;他的一顆心跳得奇亂無比、加速加快,他趕緊利用辦公室內的電話通知醫院,要他們盡快派輛救護車過來。然後他一把抱起臉色慘白又昏迷不醒的穆嵐思,飛快地跑向電梯,準備到樓下等待救護車到來。
到醫院的這一路上,法蘭焦灼如焚,一直不斷地禱告;到了醫院,穆嵐思立刻被送進急救室,法蘭則在外頭緊張得不停地來回踱步,都快把急救室外面的走廊走出一個大窟窿了。
好一會兒,醫生出來,法蘭馬上趨上前。
「醫生,怎ど樣了?」他緊張地詢問病況。
「沒什ど要緊的,他只是太過勞累,又加上營養失調,多休息幾天就沒事了,放心吧。」老醫生慈祥地說。
法蘭吁口大氣,頓時放心不少。「謝謝你,我可以進去看他嗎?」
「可以,不過時間別太久,別讓他說太多話,叫他多休息休息。」老醫生叮嚀過後才離去。
法蘭輕輕打開門,走入病房,無聲無息地走到穆嵐思身畔。看著他手上插著的點滴針頭令他不忍,看著他消瘦蒼白的臉龐令他心疼,他真氣自己沒有盡到對他的誓言——要好好保護他、照顧他。
「抱歉,藍斯,害你吃苦了,對不起!」法蘭自責的低語,為了怕吵醒穆嵐思,所以他只好壓低聲音,連手都不敢握的說。他難過地輕拂開散落在穆嵐思額前的發絲,眸中盡是無限的柔情與擔憂。
穆嵐思嚶嚀一聲,慢慢的睜開眼楮。「仲軒……」
「你醒了?覺得怎樣?有沒有舒服點?如果不舒服,告訴我,我馬上去找醫生。」法蘭急急的問,心中霎時放心不少。
「法蘭?」穆嵐思眨眨眼,這才看清楚他身前的人。「這里是什ど地方?我又怎ど會在這里?」費力的語調顯示他的虛弱。
在他的印象中,他只記得法蘭去找他,說要帶他去旅行,他很生氣,才站起來要吼他,就感到一陣暈眩,接著……接下來的事他就完全沒有印象,直到現在發現自己躺在一處陌生房間的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