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瀾坐在床沿,憐惜的用指背輕撫著何遇雪的臉頰,俯身在她那熱度已趨緩和的額頭上印下一個溫柔的輕吻。
仿佛屬于自己的東西被侵犯了,楊天樂頓時變了臉色,怒不可遏。
「你做什麼?」這聲怒咆讓何遇雪的頭在枕頭上不安的晃了下。
藍瀾拍拍她的胸口,等她再安定下來後才悄悄起身,每一個動作都極輕微,生怕驚醒她。
他面無表情的對一臉憤怒的楊天樂小聲的說︰「歐陽師父有話想跟你說,請跟我來。」說完,便率先往房門走去。
「我沒有時間。」也沒有興趣。楊天樂按了按鼻子,將手里沾滿鼻血的面紙丟進一旁的垃圾筒里。
「歐陽師父說,他要談的事跟你背後的刺青有關。反正我話已經帶到了,你不想去的話,我會直接轉告師父。」他的手握在門把上。
又是刺青?楊天樂遲疑了幾秒。
「等等,我跟你去。」
藍瀾帶著楊天樂走到修練室。
修練室是一間約五十坪大的空間,地板上鋪滿榻榻米,歐陽皇陛正跟兩男兩女對打著,一見到他,馬上喝聲停手,然後領著四名弟子來到他面前。
「很高興見到你,楊先生。」他伸出手與他一握。
楊天樂點頭致意,同時為他和藹的態度感到詫異。他一直以為這個身強體健的中年男子很討厭他的。
歐陽皇陛開始介紹身邊各有特色的兩女兩男。
「這四位都是我的弟子,也是我們拳頭一軍的成員,黃依、綠意、紅曲以及白蓮。」他指指不遠處的藍瀾。「還有藍瀾。」
四個人在介紹到自己時,均簡潔有力的對他點點頭。
楊天樂回了個禮。「歐陽先生找我來,應該不是要跟我介紹他們吧?」
歐陽皇陛笑了笑。
「你們先下去,我有事想跟楊先生單獨談談,還沒談完前,別讓任何人接近修練場。」
四個人在應聲後,便迅速的退了出去,將偌大的空間留給他們兩個。
「抱歉,這里沒有椅子。」歐陽皇陛盤腿坐在榻榻米上。
「沒關系。」楊天樂如法炮制。
歐陽皇陛瞧了他一眼,從懷里拿出條潔白的手帕遞給他,指指他的鼻子。
「血流出來了。」
楊天樂接過,按了一下,白色帕子上果然沾上了鮮血。
「首先,謝謝你送遇雪回來。」
楊天樂對他這聲謝謝感到有些莫名。他是拳頭一軍的師父,而何遇雪是巴掌二軍的成員,怎樣也不應該是他來出面道謝……
除非他跟何遇雪之間有不尋常的關系?
「這是我應該做的,不需要謝。」因為這層聯想,他的語氣冷了下來。
何遇雪的男人緣還挺不錯的嘛,先是藍瀾,後是歐陽皇陛!
「不,應該要謝的。」歐陽皇陛堅持道,頓了下後,他嘆了口長氣,楊天樂覺得他整個人似乎在瞬間老了不少。「我知道她已經跟你說了她是刺傷你的凶手,對吧?」
楊天樂點點頭。「這件事我已經跟她談過了,只要她別再出現在我面前,我可以自認倒霉,警察方面也絕不會找到凶手。」
他對何遇雪有一種割舍不下的感情,自從發現她就是他印象里的小女孩後,這種感情就愈來愈強烈。
那晚的纏綿讓他更加無法割舍了,他想,畢竟他是她的第一個男人,或許因為這樣,在心理上他就起了某種佔有欲和保護欲,還有憐惜及不斷累積的情愫。
也許就是這樣,他才會開始不自主的忘了培菁。
諷刺的是,他對何遇雪根本一無所知,除了知道她是二葉門及玩具熊的成員,以及是當年那個單純愛笑的小女孩外。
「不!你不能這麼對她!」歐陽皇陛的情緒忽然激動起來。「她連刺傷你的事都跟你坦白了,為的就是希望能理直氣壯的跟你在一起,你如果再把她丟下,我真怕她會做出什麼傻事!」他極為疲憊的揉著眉心。
自從她在他面前,為了楊天樂而打算自刎時,他的心髒就已經停過一次了。
他早該知道遇雪對楊天樂有多執著,她鍥而不舍的找了他十年,為了他可以連命都不要,若楊天樂拋棄了她……不,他連想都不敢想。
楊天樂皺起眉頭。「傻事?」
「沒錯!傻事!」歐陽皇陛激動的握住他的手。「如果要追根究底,應該背負所有過錯的,應該是我,她雖然刺了你一刀,不過那是我假藉她的手刺傷你的,一切都是我的錯,都是我!」他開始語無倫次。
楊天樂完全听不懂他在說什麼,但直覺告訴他,這人身上藏著許多秘密,而且這秘密有部份關系到自己。
「歐陽先生,你冷靜一點,有話慢慢說。」
似乎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歐陽皇陛深吸了口氣,重新端坐回榻榻米上。
不愧是二葉門的資深狙擊手,片刻時間便已恢復鎮定!楊天樂想,除了發紅的雙眼外,在歐陽皇陛身上已找不到方才的激動了。——
「我想你應該還記得,十年前有個十幾歲的小女孩曾被丟到你家,兩個星期後又消失的事吧?那女孩就是遇雪,把她帶離你家的人是我,遇雪的父親。」沒想到他又一連丟下兩顆震撼彈。
楊天樂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他震驚的不是當年的小女孩就是遇雪的事,這事他已猜到,只是他沒想到眼前的男人跟遇雪,竟然會是父女關系?!一個是台灣第一黑幫二葉門狙擊組里,集權力與勢力于一身的拳頭一軍領導人歐陽皇陛,一個是低階的巴掌二軍里的小女孩,實在很難將兩人聯想在一起。
「但她姓何呀!」而且他們父女長得並不像,根本沒辦法直接聯想成父女。
「當年我已婚,沒辦法給她母親名份,所以她只能跟著她母親姓。她母親生下她後,就帶著她走了,等到我離婚,找到她們母女倆,才知道她母親已經死了,而她則被送進育幼院。」他嘆了日氣。「等我又找到育幼院,才知道她跟幾個同年的孩子一起逃走了。大概是偷東西吃時被你表姊逮到,才會把她送到你家去住了兩個禮拜。她對你的印象很好,當年我費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把她帶離你家。」
想到往事,歐陽皇陛忍不住笑著搖搖頭。
原來她的身世如此坎坷,難怪當年還是小女孩的她會那麼孤僻內向了。楊天樂想著,忍不住心疼起何遇雪來。
見他不說話,歐陽皇陛又接下去說。
「當時我就知道她很喜歡你,但你家的白道背景太濃厚,我領她進的又是二葉門,簡直注定不可能了。但或許是不忍失而復得的小女兒夜夜哭泣,所以我這蠢老爸就做了一件蠢事。」他抬起眼楮,對上楊天樂的,眸中閃著歉疚。「我知道背後那個刺青一直讓你感到困擾,但那時的我只想得到這個方法,只有那麼做才能讓你不會輕易向某個女孩獻身。如此一來,我女兒找了你十年的苦心也才不算白費。」
楊天樂臉一白,無法署信的瞪著眼前的男人。
「當年綁架我的人,是你?!」
「沒錯。」歐陽皇陛大方承認。「當年把你綁到日本去的就是我,而橘鶴舞則是我的前妻,在你背上刺青的就是她,這事三合翔聖應該已經說過了。」
若換成一個月前的楊天樂,他一定會跳起來,將歐陽皇陛壓在地上揍涸夠,以解心頭之恨!
可是現在的他,費力的壓抑住暴力的沖動,因為還有事必須弄清楚。
他的牙根一下緊咬一下松開,太陽穴旁跳動的青筋,也泄露出他體內情緒的劇烈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