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遇雪進房後,他還特地留在原地幾分鐘,確定沒人後才離開。
歐陽皇陛沉思片刻。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藍瀾不動如山。
「師父,您不會將這件事呈報上去吧?」不顧平時嚴厲的訓練,他的語氣因擔心而急切了起來。「我跟何遇雪從小一起長大,又在二軍里待了十年,她的個性雖然沖動了點,但還是懂得克制,從來沒有真的讓別人受傷過,會出這種事一定是有原因的,弟子斗膽建議,還是先調查清楚後再——」
「如果我想找她麻煩,你認為她現在還有可能留在二軍里嗎?」歐陽皇陛淡淡的截斷他的話後反問。
藍瀾啞口無言。
在他離去後,歐陽皇陛在兩分鐘內便已置身在何遇雪的房間里。
只見何遇雪一臉呆滯的坐在梳妝台前,右手上的血漬雖然已經干了,但看起來仍極為觸目驚心。
她緩緩抬頭望向歐陽皇陛,小小的、蒼白的瓜子臉上架了支大得離奇的黑膠眼鏡,鏡片下的雙眼茫茫然,完全失去了平時的生氣與伶俐。
此刻的歐陽皇陛已經不是方才面對藍瀾時那個冷靜自持的歐陽皇陛了,他憂心如焚的走到何遇雪身邊,單腳跪著,急切的抓起她沾血的右手仔細端詳,發現真的沒受傷後,又焦急的在她四肢身體模來模去,尋找可能的傷口。
何遇雪回過神來,不耐的一腳踢開他。
「你干麼呀?老色鬼!」她破口大罵。
歐陽皇陛那張英俊的熟男臉孔一下子垮了下來!再也找不到一絲身為二葉狙擊組拳頭一軍領導人該有的權威與氣勢。
「老色鬼?!你怎麼可以這樣說?我只是擔心你哪里受了傷,所以才——」他急切的想解釋。
「擔心什麼?我又死不了!」她惡聲惡氣的回答,完全沒將歐陽皇陛的身份看在眼里。
對紀律要求甚嚴的歐陽皇陛,也反常的不以為忤,心甘情願的忍受她的出言不遜。
嘆口氣,他從地上爬起來,整整身上的衣服。看來她的確沒有受到傷害。
「你的身上為什麼會有血跡?是誰的血?你做了什麼?」出于職業本能,他犀利的詢問道。
這話顯然刺到了何遇雪的要害,只見她臉一白,又惶然無助的咬起手指。
「如果你真做了什麼,最好趕快告訴我,這樣我才能在第一時間幫你處理。」他從未見過她有過這種神情,她一向天不怕地不怕,性格叛逆……如果她真的告訴他了,那表示事情真的大條了!
對何遇雪來說,這次她闖的禍不只大條兩個字可以形容,搞不好她的生命將會就此結束,打上句點,GAMEOVER。
「你現在戴的眼鏡是你新買的嗎?」見她惶惶不語,他開始旁敲側擊。這麼老土厚重的眼鏡不是她會選擇的風格。
何遇雪飛快望向面前的鏡子,納悶的拿下眼鏡後又戴上,然後一顆心開始下沉。
「完了,我竟然撿錯了眼鏡……」她白著臉喃喃道。她運氣怎麼會那麼背?殺了人還把那人的眼鏡撿回來?那這副眼鏡豈不成了她是凶手的證物?
這副眼鏡的度數還跟她的一模一樣,所以她才沒發覺。
「你不想說的話,那我也不勉強,你快去洗個澡好休息。」歐陽皇陛故作瀟灑的說,其實早就想抓起她狠搖,直到她給他一個答案為止。
听到他的話,何遇雪突然緊張了起來。這次她闖的禍太大了,她害怕不已,無法獨自承擔。
「我……」她一出聲,歐陽皇陛立刻停下腳步。「我殺了人了。」她的臉蒼白得像張紙,如編貝般的皓齒咬著下唇,像要哭了。
歐陽皇陛沒有什麼大反應,只是眉間多了幾條皺紋。
他在狙擊組里待了幾十年,對于殺人這種事自有一套處理的辦法,不過對她捅的樓子,這已經是他最壞的猜測了。
他握住她微顫的肩膀。「你殺了誰?你有確定他真的死了嗎?」
「……因為他突然進去那個房間,我的眼鏡又在慌亂中掉了,就拿起蝴蝶刀朝他刺去,真的刺到他了!你看我手上那麼多的血,他一定是死了!」她攤開手,懊喪的叫道。
怎麼會這樣?她真的沒打算傷害任何人的,只是想伺機問楊天琪一件事而已……她真的沒料到那男人會突然走進她藏身的那個房間呀!怎麼辦?
她的叫聲太大,歐陽皇陛連忙捂住她的嘴巴,免得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小聲一點,你先冷靜,明白嗎?」她哭喪著臉點點頭後,他才放開她。「把刀子拿出來給我看看。」他說。
何遇雪乖乖的把蝴蝶刀放到他手里。
歐陽皇陛拉開短短的刀身,認真的反復打量。
「照刃上的血跡判斷,頂多入肉四、五公分,加上你是在慌亂中刺出,準頭不定,角度不定,責人于死的可能性並不大,你可以不用太擔心。」他拿出自己的專業及多年經驗研判,同時也是安慰她。
何遇雪因擔憂而顯得灰蒙的雙眼突然閃現了一絲希望。
「你的意思是說,那人可能還活著?」
「那里只有他一個人嗎?」
何遇雪連忙搖頭。「還有很多警察在客廳里喝酒。」對呀!她怎麼沒想到?那些條子見同伴久久不下來,應該會去察看才對,也許那人現在已被送到醫院去了!想到這里,她頓時松了一大口氣。
她放下心里的一顆大石頭,歐陽皇陛卻灰了臉。
「你到底去哪里了?而且還蠢得在一堆警察在的場合里刺傷人?你是嫌脖子上的腦袋太重了想摘掉是不是?」這蠢蛋,他遲早有一天會被她給驚出心髒病來︰
「我根本沒想到那里面有那麼多警察呀!」否則,她哪用得著爬到二樓去躲起來?若沒有那些警察礙事,她早就沖上去揪住楊天琪問出答案了!
「我的老天,你刺傷的該不會是個條子吧?」歐陽皇陛為時已晚的想到這個可能性,一顆心又涼了半截。
「我不知道,不過滿屋子都是警察,沒道理只有一個不是。」她倒也很老實。
「那人有看到你嗎?你有被人看見嗎?」他急急問。
「他還來不及開燈,就被我給殺了。」她又不笨,哪會給他開燈的機會?
「你沒殺他,只是誤傷。」他心亂如麻的糾正她的說法,稍稍喘了口氣。「既然沒看見你的臉,那就好辦了,我會把這件事情搓掉的上他開始在腦海里排出幾名警界高層的名字,只要這件事不上報,等警方懷疑到遇雪身上時,他再在台面下疏通疏通應該就沒問題了。
看他想的那麼容易,何遇雪欲言又止。唉!豁出去了!
「雖然沒有人看過我的臉,但是我的眼鏡掉在那里了。」她小心翼翼的偷覷他一眼。
中年男人歐陽皇陛的臉上一片空白。
何遇雪的近視深,眼楮又太干無法配戴隱形眼鏡,做雷射手術又擔心留下後遺癥!所以對只能配戴眼鏡的她來說,唯一的興趣就是四處去尋找時尚又特別的名牌鏡框。若她的眼鏡落入那群警察手里,追查到她只是遲早的事。
換句話說,等到證據確鑿後,就算歐陽皇陛再怎麼神通廣大,也保不了她了。
「算了,一人做事一人當,大不了我自動去自首,或許還可以減輕刑責。」她害怕的含著一泡眼淚在眼眶里打轉。「明天我會去找林師父,將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訴他,等退出二葉門後,我再去自首,不會牽連到你們的。」她個性雖然沖動,但也是個勇于負責的人,早就想好了該怎麼解決自己闖出來的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