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妳是被炒魷魚了?」
「是呀。」她撇撇嘴。「餐廳老板還想吞了我的工錢,說什麼要賠人家的醫藥費,屁咧!我看他是想賠到酒店去才對。」
「後來呢?」肯定不是這樣就完結。
她愈說愈得意。「後來當然是我靈光的頭腦出馬啦!我就跟他說,如果你現在不給我的話,我就叫我唐人街的朋友來跟你要,到時你不止要付他們工錢,還得重新裝潢餐廳喔,結果他就乖乖把錢給我了。」她忍不住笑了起來。
「我怎麼不知道妳有什麼唐人街的朋友?」才去三個月,就交了「唐人街的朋友」?
「我哪有什麼唐人街的朋友?我瞎掰的,不過挺管用的。」她調皮的對他眨眨眼。「拿了錢後,買了機票我就回來了,當時我只想到就快見到你了,哪還想得到什麼杰森呀。」
明知道她說的是甜言蜜語,但言立剛原本嚴峻的臉還是忍不住放松下來,柔和許多。
「人家真是白照顧妳了。算了,待會兒我再打電話跟杰森說一聲好了。」雖然只有三個月,但還是麻煩人家許多。
「有什麼好說的,不就是回家嘛。」她滿不在乎的喃道,又忽然想起什麼似的,滴溜溜的雙眼繞到言立剛身上,露出一臉討好的笑。「不過既然你要打的話……那可不可以幫我寄張一萬美金的支票給他?我想他大概會跟你提起,所以……」她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了兩聲。
言立剛瞪大眼楮看著她,忍不住大叫,「一萬美金?!妳知道美金一萬合台幣多少嗎?將近三十五萬了耶!妳一個人到紐約去,住在一個月不到五百美金的公寓里,臨行前我還給了妳一張五千美金的支票,加上妳打工的錢,妳竟然還跟杰森借了一萬美金?妳到底是去體驗生活還是去揮霍的呀?」她當錢是什麼呀?
他一大聲,沈吉莉馬上畏縮起來,旋即又生氣了。
她干麼這麼沒用呀?要認真論起輩份,她還是他的姑姑哩!
「又……又不是不還你,你凶什麼凶呀?我好不容易幫吉娜完成了到紐約當餐廳女侍的夢想,當然得多拍些照、買些紀念品送給她呀!還有吉士,我幫他們兩個買了幾件衣服而已,這只是我這個當姊姊的心意,有錯嗎?」她義正嚴辭的反駁回去。
只不過是一萬美金罷了,她當姊姊的送給弟妹一點心意有什麼錯?而且為了讓弟妹早日感受到她的用心,她在買了禮物後立刻就快遞回台灣了。
她大學畢業那一年,吉士跟吉娜的父親大發慈悲的讓她與他們見了面,她慶幸弟弟妹妹的親生父親都是有頭有臉的有錢人,卻也心疼他們為接班所做的努力後必須犧牲的夢想。
當時她就叫他們將長大後想做的事寫在紙上,吉士寫了美發師跟交通警察,吉娜寫了紐約餐廳的女侍與當個幸福的新娘。
後來她當了兩年半調子的美發師,唯一的免費客人自然是言立剛,算是幫吉士完成了一個心願,現在她也到紐約當過女侍回來了,吉娜的兩個願望她也幫她實現了其中之一,其余的交通警察還有幸福的新娘她還在傷腦筋中。
雖然她希望幸福的新娘由吉娜自己來當,但照目前的態勢看來,吉娜未來大概只會當個有權有勢的新娘,所以幸福的新娘只能靠她了。
言立剛還在叨念著,「相片、紀念品、幾件衣服需要用到那麼多錢嗎?妳別忘了,他們的爸爸有的是錢,需要妳買那些東西嗎?我不反對妳幫他們完成他們無法去實現的夢想,但妳好歹也要衡量自己的經濟狀況呀!賣了妳媽買的那棟房子是為了籌措妳的大學費用,這無可厚非,可是妳都二十八歲了,還老是這樣兩天捕魚三天曬網的,等到沒錢時是不是就連妳爺爺女乃女乃留給妳的房子都要賣了呀?」
言立剛極少這麼嚴厲忿怒的教訓過她,自從他十二歲時答應什麼都听她的後,他對別人可以毫不在意,但對她就是言听計從,她說什麼他就做什麼,更別說用這種口氣跟她說話,連別人用這種語氣對她,他都不準,沒想到他現在竟然只是因為這樣就對她大小聲……
他變了!臭小子的翅膀長硬了,而且每句話都刺到了她的痛處。
她惱羞成怒的甩下披薩,站起身來對坐著的他怒視,至少比他高的話感覺比較有尊嚴。
「沒錯!我就是不長進,我就是沒大腦,我就是愛亂花錢,反正我不像你言大少爺家大業大,在國外拿了雙碩士頭上有光環,還等著繼承老爸的總裁位子數白花花的鈔票!」她漲紅著臉痛罵。「不過你也別以為我比你低下就會向你鞠躬行禮,搞清楚,算起來我還是你的姑姑呢,但就算這樣,我可也從沒要你叫我一聲姑姑吧,現在你居然對我大小聲,太目無尊長了!」她對他那麼好,結果看看,他是怎麼對待她的?
只有在這種時候,她才會衷心感謝那不負責任的老媽在十幾歲時曾經勾引過言立剛的爺爺,由于言爺爺當時似乎被老媽迷得昏頭轉向的,言爺爺的爸爸——也就是言立剛的曾祖父,雖然也很喜歡老媽,但又怕她破壞了言爺爺的家庭,所以便在六十八歲的高齡,收了無父無母的老媽當養女。
這也是在四年前,老媽意外車禍身亡,警察找到她確認老媽的身分後,她和言家的這層關系才曝了光。
對于老媽的死,她並沒有太大的傷痛,因為當時車里除了她老媽之外還有另一個有夫之婦,她想她就算死了也不會太寂寞。
話說回來,就算知道了這層關系,她也從沒逼他叫她姑姑過,現在他竟然連她花錢買禮物送弟妹都要管,簡直就是爬到她頭上來了。
她愈生氣,言立剛就愈冷靜,不被她激怒應該已經成為他的特長之一了。
「這是兩回事,妳別混為一談。」他站起身來,表情冷冷的。她身上的怒火始終蔓延不到他身上。「如果妳想認真當我的長輩,那我隨時都願意叫妳一聲小泵姑,但是——」
「呀——」她突然雙手掩耳,大聲叫了起來,任性的阻絕了他的聲音,直到他無奈的閉了嘴後才放手。「我才大你四歲,不是四十歲,為什麼要被你叫姑姑?你想要我嫁不出去是不是?」她的食指用力的戳著他的胸膛,白了他一眼後,又坐下來啃起披薩,她是不可能因為一個臭小子的話大動肝火下還影響食欲的。
「你要是不想幫忙就算了,我再自己賺錢還他。」她幾乎將整片披薩硬塞進嘴里了。
就先用從爺爺女乃女乃家收來的房租應付,她明天就去找工作來還債。
可惡,這小子愈來愈不听她的話了,早知道就應該更多灌輸他一些「以姑姑為尊」、「以姑姑至上」、「姑姑絕不可能做錯事,有錯也是我的錯」的觀念給他才是,省得她現在氣得大汗小汗全往身體外滾!
要是言立剛听見她心里的怨言,肯定會去撞飛機。
從認識她到現在,包括當她是男子漢的那幾年,哪一次她說話他沒听進去的?簡直就只差沒在自己俊俏的臉蛋上貼著「沈吉莉專屬男僕」的字條了。
她肚子餓,他幫她張羅吃的;冷了沒外套,他月兌自己的給她穿,然後在一旁默默發抖、流鼻水;她爺爺女乃女乃相繼過世那幾年,她怕寂寞的每天跟他挨在同一張床上,沒當他是青春期男孩子的煎熬他也忍下來了;他的代步工具從腳踏車換到機車再換到房車,她的代步工具也隨他的更換而更加舒適,沒變的是他永遠是她的司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