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被制伏又無法反抗的屈辱還是他首次嘗到的滋味,不甘心的挫敗感讓他再也管不了什麼男子漢不流淚的鐵律,汩汩淚水沿著眼角滑下。
「哭?!哭就能解決問題呀?要是能解決的話,我早就把眼楮給哭瞎了,哪還輪得到你?」他的眼淚讓沈吉莉更惱怒了。
「我想哭就哭,干你……什麼事呀?」想到他的威脅,言立剛硬是將「屁」這個字給吞下去,而小小心靈里的屈辱則又深了一層。
長這麼大,誰對他不是又敬又畏的?在家里爸媽對他的寵愛是兩個姊姊比都比不上的,他要什麼有什麼,在學校老師跟同學也都不敢對他大聲說話,他根本就是天之驕子……都怪爸爸不好!為什麼要罵他任性?如果他不罵他,他也不會生氣的跑出來,他不生氣的跑出來,就不會遇到這個凶神惡煞了!
都是爸爸不好!想到爸爸的臉,他哭得更大聲了。
沈吉莉立刻掩住他的嘴。「你再哭我就把你殺了,埋在地下,讓每個人在你身上踩來踩去!」她威言恐嚇道,嚇得言立剛瞬間縮緊喉嚨,再也不敢吭聲,她這才松開他的嘴。
他驚恐的眼神讓沈吉莉想起了大弟,心一刺,松開了手。
一想到吉士,對弟弟妹妹的思念一時間便無法自抑的全涌了上來,離開他坐到一邊,默默無聲的哭了起來,倒也忘了要向言家尋仇報復的念頭。
重獲自由的言立剛,頭一個念頭就是趕緊逃,逃回家里跟爸爸說這里有個小流氓要殺他。
可是他的腳軟得可以,怎麼都跑不動,而且這人怎麼突然那麼沒用?上一秒還惡聲惡氣的說要宰了他,下一秒竟哭得比他還慘?
「你是不是跟人家打架打輸了?」他鼓起勇氣問,手撐著草地,往後挪了挪,這樣要跑時勝算比較大。
一定是打架打輸了才找他出氣的!他想。瞧他臉上青一塊紫一塊,左眼還紅腫得像顆蛋,頭發被亂剪得像平頭,矬得很!
沈吉莉一雙淚眼殺氣騰騰的瞪向他,他倒吸口氣,嘴巴閉得死緊,隨時做好逃命的準備。
「你這個只會找比自己小的人欺負的死小孩懂個屁呀?」
言立剛不服氣的說︰「誰叫他們挑我心情不好時在這里玩呀!」
「你的意思是說我心情不好也可以揍你了?就算殺了你也沒罪了?」
言立剛因說不出反駁的話而滿臉通紅。
沈吉莉冷哼一聲。「說穿了,你是個只會靠家里的權勢欺負弱小的人,根本就是個孬種。」
不知道哪里來的力量,言立剛從草地上跳起來。
「我才不是孬種!我不是孬種!」他氣得雙手握拳,渾身發抖。
「孬就孬,有什麼好不敢承認的?」她不屑的嗤了一聲,接著整個人就被沖過來的小影子給撞倒在草地上。
言立剛胡亂的朝她臉上、胸前揮拳,其中一兩拳擊上她的臉頰,又將她尚未愈合的牙床給打破,她痛得飆出淚來,用力推開他。
兩個人毫不認輸的同時站起。沈吉莉忍著痛啐出口鮮血,言立剛則錯愕的看著自己手指上的紅色。
他把他打到吐血了?這個念頭嚇壞了他,他到底還只是個八歲小孩,見到血頓時又是一陣腳軟。
沈吉莉氣炸了。這小子哪里不好打,偏挑她的傷口揮拳!
正要趨上前去抓起他來狠揍一頓,突然,一個碩大無比的粗黑手臂從她頸後繞過來,扼住她的頸子,毫不費力的將她往上提,任她拚命踢動懸空的雙腳。
濃厚的酒臭味讓沈吉莉知道如此對待她的人是誰,她本能的要去拿身後的水果刀,沒想到應該在她短褲後的刀子卻不見了。她痛苦的在草地上望著,看見水果刀正靜靜的躺在公園的躺椅旁,離癱軟在地的言立剛不到三十公分的距離。
「我不是說過醒來後要吃晚飯的嗎?我的晚飯呢?」李大索邊說邊打乃嗝,布滿胡碴的臉上滿不在乎,完全沒有即將勒死一個小孩的罪惡感。
沈吉莉整個頸子被擠壓得幾欲斷氣,只能拚命捶打他的手臂,只是她的捶打仿佛全落在石頭上,李大索完全不痛不癢的。
靶覺到意識正逐漸流失,沈吉莉整張臉已經漲成了豬肝色,李大索在咒罵些什麼她已經不知道了,眼前的景物也開始模糊不清了起來。
就在李大索夾著像只破布女圭女圭的她,正搖搖擺擺的轉身要離開時,他突然痛叫一聲,將她甩得老遠後單腳跪下,從左腳的小腿肚上抽出一把血淋淋的水果刀。
沈吉莉趴在地上不停的咳嗽,邊撥開不斷涌上的眼淚,邊朝早就嚇呆的言立剛爬去。
方才本能的抓住水果刀插向李大索的言立剛,此時此刻只能坐在地上害怕得直打哆嗦。
他只是想要這突然出現的可怕人物放開那個男孩子而已,怎麼也沒想到他會將水果刀拔出來後,就一臉抓狂的朝自己走來呀!
「臭小子,你想殺了老子?」李大索咬牙切齒的說,拿著刀,拖著流著血的左腳,一步一步的朝淚眼滂沱的言立剛走去。
沈吉莉爬到李大索腳邊,一把抓住他的右腳。
「笨蛋!你還坐在那里干麼?快點跑!快跑!」她對言立剛大叫。
李大索彎,拉住她的手臂,硬是扯了幾下後才讓她松了手,他像丟小狽般,一手就將她給扔得老遠。
她整個人在草地上彈了兩下後停下來,全身像骨折般的處處疼痛不堪,不停的喘著氣。
早知道她就該拿兩把刀來才對,至少可以跟李大索這個人渣拚個你死我活。
那小表?!她飛快望過去,只見原本癱坐在那里的言立剛已經不見了,而怒焰狂熾的李大索正跛著腳朝自己走來。
有那麼幾秒,筋疲力盡的沈吉莉索性躺在那里喘息,反正那小表安全離開了,李大索要殺她就殺,他殺了她的話,至少他的命得賠給她,只是……
她倏地睜眼,在李大索舉高刀子朝她胸口戳下的千鈞一發之際,她機敏的往旁滾去,然後就跑給他追。
她怎麼可以在這個時候死掉?她才十二歲,還有美好光明的前程,而且她還想見弟弟妹妹們一面,光沖著這個理由,她就絕不能死,尤其是死在這混蛋人渣手里!
她一直在小鮑園里繞圈圈,偶爾在李大索忍不住腳痛而緩步時,才停下來休息一下,直到言立剛帶著他的爸爸出現,她才放心的坐到一旁的長椅上休息,緊接著是由遠而近的警笛聲。
「你沒事吧?」言立剛跑到她身邊,上上下下的瞄著。
「還沒死。」她的態度軟化了一些。「怎麼,你已經回去包好尿布啦?」但語氣仍然惡劣。
「我很久就不包尿布了啦!」言立剛氣道,兩手叉腰。這小子真不知好歹,他可是拚死拚活的跑回去拉下臉來向老爸求救的,但瞧瞧他說的這是什麼話!
沈吉莉沒理他,看著兩名警察將不停咆哮的李大索押進警車里,她頓時松了口氣。不管怎樣,總算把他給解決掉了。
此時,言興國朝她走來,她立刻收回目光,瞧著腳下的草皮。
「妳媽媽呢?」他開口就問。
「跑掉了。」她乖乖答道,先前的叛逆與不馴收斂不少。
這個地方士紳,沈吉莉對他的印象還是要命的好,就算老爸在興建言氏廠房時發生意外身亡,就算她恨他恨得想殺掉他唯一的獨生子。
懊死!他對她好的就像另一個爸爸。
「你哭什麼?媽媽跑掉了不是件好事嗎?」言立剛詫異的說。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喜極而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