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她這麼痛苦,郭弼先的手心也不自覺在冒著汗。
「那你還出來?!」他忍不住斥道,伸手想將她抱起,「我抱你回去。」
她用僅剩的力氣抽回手,喘著氣道︰「用背的,不然我回去得洗褲子。」
現在她還有心情開玩笑?他蹲在她身前,讓她趴到背上。
她的手繞到他身前,他才發現她手里拿著一包衛生棉。原來她一點準備也沒有,難怪會在這種時候跑出來,而不是躺在床上休息。
「先到藥局去幫我買止痛藥。」她指著另一邊仍亮著燈的藥房。
他加快腳步走到藥房,比手劃腳半天,直到拿衛生綿給那披白袍的女醫師看,她才恍然的拿出一包專治經痛的止痛藥,還倒了杯白開水讓何雁飛當場服下。謝過後,他才又背著她朝飯店走去。
「你是第二個背我的男人。」何雁飛靠在他的頸窩,幽幽的說。
這里的人似乎都習慣早睡,也或許是天冷的緣故,晚上十點多,路上行人已稀稀落落,除了偶爾駛過的車聲,整個札幌市非常安靜。
「感覺好一些了嗎?」
「嗯。」她哼了聲,不過還是有點有氣無力的開口,「想知道第一個背我的人是誰嗎?是我爸,親生爸爸。很奇怪吧?我對他沒什麼記憶,不知道為什麼就是記得這件事。我還記得他為什麼背我,你想不想听?」
「嗯,說吧。」他知道她需要說話。
「那天是我四歲的生日,他說要帶我出去慶祝。我們坐了很久的公車,到他的一個朋友家里,那里雖然很漂亮,但並沒有生日蛋糕,那個人只給我一包小孔雀餅干。
「我們在那里坐了很久,後來我就睡著了,接著又被他們吵醒,只听到那人大叫,快點回去,我沒有錢可以借你!我們就離開了。那時已經很晚了,公車沒了,也沒錢坐計程車,我們走了好久,直到我走不動,蹲在地上不肯走。我爸才說,爸爸背你好不好?」她深吸了一口氣,「隔天,他就帶著鏢哥的老婆跑掉了。」
兩人都沉默的不吭一聲,各自的心頭都有著沉甸甸的感覺,讓這段路顯得有些漫長,仿佛就像當年的那段長路一樣。
「你喜歡我嗎?」何雁飛突然開口問。
冰弼先沒有立即回答,正當她以為他不會回答時,他開口了。
「我喜歡你。」
她听到了,而且沒想到只是簡單的四個字,便讓她感動得流眼淚。
「可是我並不喜歡你。」她感覺到他頸部突然僵硬,「我不喜歡你,我是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她一直在他耳邊重復這三個字。「可是我配不上你。」
他悶不吭聲了好一會兒後說︰「我是個私生子。」
「嗯?」何雁飛以為自己听錯了,而且為時以晚的發現自己竟對愛上的人的家庭背景一點也不了解。
「我媽是別人的外遇,而我是個私生子,所以從小我便知道嘲笑與遭白眼的滋味,不過我比你好一些,至少我有一個好媽媽。別人對我越壞,我就越往上爬,所以沒有爸爸對我來說,並不造成困擾,至少我並不感到遺憾。」他接著問︰「你會覺得一個父不詳的私生子配不上你嗎?」
「你這是想跟我進一步交往的意思嗎?」她沒頭沒腦的反問。
「我們不是一直在討論這個問題嗎?」他走進飯店大門旁邊敞開的小門。
「那陸天惠怎麼辦?」她帶著妒意指控問道,「這兩天你一直跟她手牽手一起逛、一起吃飯、一起拍照,還坐在一起加油。」
她倒是觀察得挺清楚的,他還以為只有他一個人在做這種蠢事。
「你跟萬寶路不也一樣嗎?手牽手一起逛、一起吃飯、一起拍照,中華贏大陸時還抱在一起大叫。」
「他不同,他就像我弟弟一樣。」她辯道。
「天惠也像我妹妹一樣。」想起晚上天惠躺在他床上的模樣,他忍不住在心里嘆口氣。
經過今晚,他和她的關系不會像以前那般自然了吧!
「認真說起來,你是我頭一個談戀愛的對象,算是初戀耶!」進電梯後,何雁飛忽然想到。
「真榮幸。」郭弼先笑道。
「為了我的初戀好,我得先跟你承認一件事。」
「說。」
「那個盧永琪,她以為我是她爸爸的外遇,這件事我跟你說過了,不過我不知道盧永琪是他的女兒,是陸天惠告訴我,我才曉得的,怎麼會那麼巧?不過盧雅雄對我很好倒是真的。」他對她超好的,所以她才會與他來往那麼久。
的確是很巧,他想,仿佛他們這些人身上都系了條看不見的線般,一人動,眾人動。
「她還有跟你說什麼嗎?」
「她說我如果還有點羞恥心,就不應該纏著你,說我根本配不上你。」何雁飛照本宣科,「她不知道其實是你纏著我。」
「原來是這些。」部弼先松了口氣,慶幸陸天惠並沒有將阿姨與他的關系告訴她。
「你去哪?」
「送你回房間呀。」都已經回飯店了,他還能去哪?
「不用,寶路一定早就睡死了,我們回你房間,今晚我陪你一起睡,當然是一人一張床啦?」她最後又補了句。
反正她現在很虛弱,什麼壞事也干不了!
結束亞錦賽加油團之旅,回到台灣,大家都相約雅典再見。
冰弼先與何雁飛的感情並未隨著旅行結束而轉淡,反而越加濃密,每天中午她都會到工地去找他吃飯,抑或帶著自己做的便當。晚上她會在他家里做飯,等他回家吃,這種情形已經連續兩個多月了,兩人儼然像對小夫妻。
只是這段感情進行越順利,兩人之間有契合,何雁飛發現,郭弼先眉宇間的皺折也變得越來越深,似乎有著什麼極困擾他的事,而每當面對她時,又小心的藏起。
她隱約明白,他的困擾來自于她,可她卻膽怯的難以啟齒,擔心從他口中說出後悔跟她在一起的事。
若真是這樣,她將會無法承受!她放的感情比自己想象中還要深、還要重,要她在這時候離開他,她辦不到,她會死!
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誤會,連一直很照顧她的盧雅雄約她,她都沒答應。
她寧願當個睜眼瞎子,只要能繼續跟他在一起。
「雁飛。」
晚餐後,她躺在他的大腿上看著電視,牆上掛著在他在小樽時買回來的建築手繪圖,為這棟現代建築增添了抹古典的味道。
知道他是建築師時,只覺得他的生活該比苦工好一些,直到看見他住的這棟媲美別墅的房子,才知道他竟是個不折不扣的有錢人,雖然她不知道他實際上多有錢。
她的眼楮困倦的半眯著,听到他的叫喚,心頭一驚,睡意頓時不翼而飛。她膽顫心驚的想著,「那個」時刻還是來了,他還是要說分手了。
「嗯?」何雁飛從喉嚨里擠出一聲悶哼,躺在沙發上的身子僵直著。
冰弼先撫模她的頭發,「搬過來跟我一起住,等我手頭上這個工作完成後,我們就結婚。」
聞言,她坐起身來,痴楞的看著他。他說的與她心里想的相差太遠,讓她一時間不太能夠消化。
「搬過來?結婚?」她是不是睡著了,其實這只是作夢?
他點點頭,將她擁進懷里。「你自己住在那棟黑暗的房子里我不放心,反正這里有空房間,你就搬過來住,每天看到你我也比較安心。那棟大樓已經快竣工了,等完成後,我們就結婚,你覺得呢?」
「你確定嗎?」她不確定的問,「你這陣子好象一直有心事,所以我以為你是想跟我分手,只是不知道怎麼跟我說。」她抓住他的手臂,「你真的確定自己想講的是說出來的這些嗎?不是要跟我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