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她不喜歡她,但不表示她的隨侍品質會降低分毫,畢竟她將來還是有可能重新調回王子身邊的,不能毀了自己的希望。
夏妮硬是將濕答答的面紙從她的鼻下搶下拋進垃圾桶里,用新面紙把自己的手擦干淨後,摺好再塞進她手里。
艾瑪不以為意,反而哭得更起勁了。
"夏妮……你相信有那麼可憐的事嗎?尚萬強那麼善良……勇敢又不懼惡勢力……居然就這麼死掉了……小外也覺得他不應該死掉的……!不過我也同意心想事成的話……柯賽特也很可憐……她的身世真的好可憐……如果換成我是她……我定活不下去的……夏妮,你說對不對?"她的聲音充滿鼻音且破碎,不斷涌出眼淚的紅腫雙眼瞥了夏妮一眼,旋即哀傷的閉上。
她們剛從法國的歌劇院離開,觀賞的劇碼就是世界知名的"悲慘世界",她現在仍沉溺在那悲慘的世界里,雖然結局還算好,但她就是忍不住不讓眼淚團出來。
她是如此陶醉在那出歌劇里,連坐了半天的歌劇院長什麼樣子一點印象也沒有。
難怪雷尼爾先生對這出歌劇如此推崇,他的眼光真不錯。
夏妮傲慢的推推鼻梁上的金邊眼鏡。
她也希望這小蠢蛋是柯賽特,那她就有機會知道服侍一個愚蠢愛哭又白痴的女孩是個多麼令人厭煩的工作。
因為換了主子,她失去在艾伯特王子身邊時所得來的光環,換來的是別人的訕笑與奚落。
"是,沒錯。"她語調持平。就算心里再不爽,她仍得忠于自己的職責。"公主應該到後面去跟小朋友訴說感想,而不是待在這里哭泣,這于禮不符。"拜托,連這都要她提醒!
艾瑪用力揚了下鼻涕。
"我知道,"她將面紙摺了摺,又模了擤。"可是我現在真的沒辦法說話嘛……我還在哭呀!"突然想起一件事,她抬頭瞅住做事一絲不苟的夏妮。"他們也在哭嗎?"她忽地感到恐懼。
三百個小朋友一起哭,那是多麼可怕的一件事,下意識的,她豎起耳朵,除了耳嗚,沒听到任何哭聲。
"公主——"
"夏妮,我說過不要跟我客氣的,跟其他人一樣叫我艾瑪就好了,你叫我公主我反而會很不習慣。"她第八百七十四次糾正她。
"有些規矩還是一定得遵守的,公主,恕我無法從命,還有,一個有規矩跟教養的公主也不應該叫別人舍棄對你身分的稱呼,因為這是國王賜予的,你明白嗎?"她冷靜的說。
瞧,這就是她的工作內容之一,其他有頭腦的王子或公主會對一個隨從做這種要求,她實在想不通為什麼英明的老國王會將這麼一個蠢事做不斷的女孩封為公主。
她長得一點都不像王室的人,既沒有國王的智慧,也沒有已故王後的氣質,更沒有史蒂分妮與卡洛琳及其他王子、公主的上乘外貌,令人費解的是,英明的老國王就是疼愛她。
"夏妮,我真的覺得你很漂亮,如果你能把頭發放下來,換上隱形眼鏡,穿得鮮艷流行一點,一定會更漂亮的。"
這小白痴又突如其來的贊美她而且與她方才說的完全風馬牛不相干,讓她一時間無法反擊,只好眼睜睜看著她拿起那根粉紅樹枝走向機艙後頭,還惡習不改的邊走邊跟樹枝說話。
這小白痴不是真的白痴就是有妄想癥或精神方面的毛病,瞧她將一枝枯木纏上粉紅鍛帶就知道,上頭還黏了根可笑的白羽毛,她曾神秘兮兮的告訴自己,之前樹枝失蹤時,為了怕她寂寞,天使特別派了個小外星人來陪她,小外星人就站在她的肩膀上,不過除了她自己,別人是看不見小外星的人。
她將小白痴的病狀嚴肅慎重的呈報給宮廷管事知道,誰知宮廷管事非但不信她說的,還以毀謗公主的罪名扣了她一個月的薪水,並恐嚇她若再胡言亂語,就趕她出宮。
所以她就沒再說了,小白痴也沒有再提及什麼火星人,似乎病情並未加重。
況且,再過幾天她就自由了,等小白痴的十八歲生日一到,踏上她的異鄉學習之旅後,她再也不用被她的蠢樣給氣得一肚子火。
台灣,那是一個很遙遠的地方,到時也許她能再被調回王子身邊服侍他也說不定。
坐在猶如圖書館的書房里,雷尼爾戴著眼鏡坐在長條型的大書桌後頭看文件,像一個飽讀詩書的學者。
艾瑪一句話都不敢說,還拚命跟心想事成與小外使眼色,要他們安靜一點。
她敬畏雷尼爾先生,他高大、慈祥又和藹,雖然有人說雷尼爾先生脾氣並不好,但她還是覺得他是個老好人,他們實在不應該這麼說他的。
"你應該叫他的,不然他會一直看下去,也許會看到睡著,也許他已經忘記你也在這里,畢竟你都已經在這坐了半個多小時,要是他睡著,你不就白等了?"小外拉著她的長發,不停的催促她。
艾瑪緊張的噓了他一聲,要他安靜一點。
雷尼爾疾動的筆頓了頓,然後又開始振筆疾書。
艾瑪才松了一口氣,心想事成也開口了。
"他找你來一定是為了談去台灣實習的事。"他說。"你下禮拜就要起程到台灣去,也該是他找你談的時候了。"
艾瑪點點頭。
"我都不知道他們為什麼要立這麼一個爛規矩,每一個王子、公主滿十八歲時就要出去實習兩年,而且更過分的是,連一點幫助也不能給、一個隨從也不能帶,真是壞心。艾瑪,你到台灣一定要帶我去,知道嗎?反正我會隱身,不會給你惹麻煩的。"
"你本身就是個麻煩呀。"心想事成頗不以為然。
小外不服氣了。"有我陪伴她很開心的呀,我也沒惹麻煩,艾瑪,我有惹麻煩嗎?我有嗎?"這小矮人又陷入歇斯底里的狀態之中。
"你再叫下去就要給我惹麻煩了。"艾瑪一張粉臉漲得通紅,低聲叫道,她緊張的看著雷尼爾,即使明白他應該是听不見的。
他們兩個就是這樣,個性徹頭徹尾的不同,一斗起來總是沒完沒了,要她出面制止才行。
雷尼爾從書桌後抬起頭來,一雙有著智者精光的三角眼眸眯著看她。
艾瑪連忙收月復挺胸,將腰桿子挺得筆直。
目光在她身上流連片刻後,他才拿下眼鏡,對她露出慈祥的笑容。
"小艾瑪,你在這里做什麼呀?"他和善的問。
他最喜歡看這小女孩挺直腰背的模樣,那完美的身體曲線與他陳舊的記憶中的身影互相重疊,總能挑起他陣陣的愁緒與緬懷。
"雷尼爾先生,是您喚我來這里的。"艾瑪禮貌的答道。
"可憐的老家伙,他的健忘癥真是愈來愈嚴重了。"小外裝模作樣的嘆了一大聲。
艾瑪從喉嚨里發出不悅的警告聲響,還朝肩膀上的小矮人投去一記白眼,顯然對他批評雷尼爾感到很不悅。
雷尼爾將她的一切舉動看在眼里。
"小艾瑪,你的肩膀怎麼了嗎?"
看來外頭的傳聞是真的了,關于小艾瑪有妄想癥的事。
每個小孩都有自己幻想出來的朋友,等到一定的年紀後,其他新鮮有趣的事將會取代這些幻想人物,但小艾瑪都快滿十八歲了,她的朋友似乎沒有遠離她的意思。
艾瑪舉起手輕捶了下肩膀。
"沒什麼,只是忽然有點痛,雷尼爾先生。"她這一捶將小外給捶下肩膀。
小外尖叫的在空中轉了幾個圈,然後倏地消失在她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