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的破壞力如此驚人,或許這就是上天讓他們擁有七情六欲的主要原因。
的確,不能讓他們太好過。
雖然他當人類的這幾個月以來,生活的挺自在,過的也很自由,尋找離刻木材與隨心所欲的程度均非常令人滿意,周圍的人類鄰居對他也挺友善,但他就是不喜歡隨之而來的各種感覺。
也罷,待他將死亡契約的事解決後,恢復他的豬精身份,到時同樣能獲得與被貶為人類時所能獲得的一切,更能隨之所欲。
而且到時什麼擔不擔心之類的劣質情緒,再也影響不了他。
這麼一想後,他的心情頓時好了許多。
他精神奕奕的趨身,伸了個懶腰後,轉身走進屋里去喝鄰居早上送來給他的一大瓶活力果汁。
不知為何,近來鄰居送各式食物給他的機率大幅提升,大概是看他能吃又不嫌,雖然他也沒說過什麼好不好吃的話,但這社區的媽媽們見他一個大男人單身獨住,心里的母愛就找到出口了。
就在他進屋去的同時,一名身材中等,表情嚴肅,頭發些微花白的中年男人彎過小庭院,踏進古眉眉居住的公寓。
「為什麼要辭掉工作?難道妳不知道家人還需要靠妳那份薪水過生活嗎?妳這樣任意的辭掉工作,家里的經濟來源就短少了,妳叫我們怎麼辦?小珍下個月的生活費怎麼辦?而且她再過兩個月又要繳學費了,妳也知道大學的學費有多驚人,趁現在夜店老板還沒找到人,妳回去求他再給妳一次機會吧。」古誠說的話雖然像在懇求,但語氣中卻帶著不許違背的命令。
若不是夜店老板是他的同鄉,與他頗有交情,恐怕古眉眉擅自離職的事,他還要被蒙在鼓里更久。
迸眉眉坐在床邊,看著自己瘦得連骨頭都看得一清二楚的手指。
她已經將束在腦後的長發放下,黑發披在她的肩膀及臉龐,顯得她更瘦弱蒼白。
迸誠是她的叔叔,她的父母去世後,他將當年還是五歲小孩的她帶回家,此後她便跟著他們到四處做生意,也就是說,她從五歲就開始幫他們賺錢了,直到現在。
「叔叔,我生病了,跟我爸媽一樣的病,醫生說我剩下不到一年的生命。」她低垂著頭,老實跟他說。「你也知道,我隨時都可能會昏倒,而且體力會愈來愈差,所以我才會辭職。」
她站起身來,從抽屜里拿出她折迭整齊的千元大鈔。
她遞給古誠。「雖然我放棄了吃藥,但我還是不能把自己身邊的錢全部給你,這些你就先拿去吧,跟小珍說我很抱歉,以後她恐怕得半工半讀了。」
迸誠接過錢,表情有些難以置信。
「我……我以為妳的病已經好了,怎麼會又發作了呢?妳說的是真的嗎?妳可別嚇叔叔。」
「謝謝你將我撫養長大,以後我不能再孝順你跟嬸嬸了,請你們要多保重。」她用一種彷佛明天便會死去的語氣道,帶點淡漠與淺淺的淒涼。
像是頭一遭看清佷女瘦削又弱不禁風的身形般,古誠臉上那與實際年齡絕不符合的皺紋一下子全涌現出來。
「有……有什麼叔叔可以幫忙的嗎?」他用以前古眉眉從未听過的關懷語氣遲疑的問。
迸眉眉從未自他口中听見如此的話語,不管她年齡多小,多需要幫助,他從未問過這一句。
她搖搖頭。
一股無力感與無奈在古誠心頭交雜,形成難言的苦澀。
不知從何時開始,他和這個早熟的佷女之間除了生疏的禮貌問候外,再無其他互動,她的臉上從沒有笑容,只有漠然,當他也在為家庭的生計奔波忙碌時,並無暇顧及她,再發現時,兩人已如同陌生人,而她也長大離家獨自生活了。
他不是故意要疏遠她的,這一切都是孽緣。
她的父親是他的表哥,與她的母親亦同為表兄妹關系,而他們本身已是在近親聯姻下的陰影中成長,卻又不顧家族人們的反對私訂終身,最後不但雙雙得了不明之癥去世,還連累了他們的女兒。
造孽!早知如此,何必當初?而眉眉又即將步上他們的後塵,他們于心何忍?
迸誠將手里的一萬元塞回古眉眉的手里。
她抬起頭,訝異的看著他。
「家里再怎樣都過得去,頂多少吃一頓飯,這些錢妳留著,可以的話去買藥口來吃,需要幫忙就打電話回家說一聲,不要把我們當外人。」不待她拒絕,他說完立刻轉身下樓。
迸眉眉心里千百滋味翻攪,兩只腳像被釘在地板上,動也無法動。
叔叔佝僂的背像一下子老了好幾歲……
假若古誠有將那一萬元收下的話,古眉眉也不會因此而沒錢繳房租了。
就是因為他對她流露出從未有過的關心與疼惜,甚至退還了一萬元,所以她在一時感動之下,立刻寄了兩萬元回去,而她現在身上全部財產僅剩三千六百一十二元。
繳不起房租,氣呼呼的房東不問原因,二話不說便要她搬家,她也不拖不求,將東西全部打包好。
她不信離開這里她就會餓死!
但是一下樓,望著四周熟悉的環境,她快速打包的骨氣迅速流失,翦水秋瞳里只剩茫然,肩上及背上的大袋子彷佛隨時都會將她壓垮。
雖然叔叔說有需要就回家,但她知道自己是不可能回去的。
去找阿貓?不行,他那里比她這還要小,再說她也不可能跟個男人擠在一張床上睡覺,就算他是同性戀。
去住旅館?太浪費錢了。
正為身無居處傷神時,身旁的小庭院里突然傳出咳嗽聲。
她循聲望去,看見褚天義像堵山似的站在那里,面露不解的看著她身上所背的東西。
糟了,她差點忘記她還欠了他醫藥費。
「不是我不還你醫藥費,而是我現在沒錢,你能等的話就等,不能等的話我也沒辦法。」她豁出去了。
她什麼都沒了,就人一個,大不了命給他,他還能拿她怎麼樣?
他倒沒想到什麼醫藥費,只是有點納悶她背著大包小包要做什麼。
「妳干麼?」
「放心,我不會跑掉,那些錢我總會還你的。」以為他擔心她還不了錢而要溜走,所以她語帶諷刺的說。
等她做了鬼,她會在他面前現身,用冥紙與他一筆勾鏑。
在她不客氣的語氣下,一向耐性淺薄的褚天義皺起眉頭。
算了!他還有工作要忙,沒空理會她的事。不再理她,他徑自去挑選心目中的木材。
迸眉眉吃力的背著行李正要舉步,突然房東太太劈哩啪啦從樓上沖下來,一把扯住她背後的行李。
「妳還不能走!」
迸眉眉不解的轉身面對她。
「我為什麼不能走?」房東太太的手抓得死緊,她只好側著身子跟她說話。
「妳沒經過我的同意,擅自在牆壁上釘東釘西的,把我好好的牆給釘得千瘡百孔,我要妳賠償整修費。」房東太太氣憤的說。
「哪有什麼千瘡百孔呀?我只不過才在牆上釘了兩根釘子好掛衣服罷了,那兩個小洞拿水泥涂涂就行,哪需要什麼整修費?況且如果我有錢的話,還用得著被妳惡聲惡氣的趕出來嗎?」才兩個小孔就要向她索取整修費?那蟑螂螞蟻壁虎爬過豈不要向牠們收過路費?
莫名其妙!人窮就要受欺負?這是沒道理的。
「小姐,妳可要搞清楚,那房子是我的,賣個好價錢是輕而易舉的,現在妳壞了我房子的賣相,要妳賠整修費是自然的,妳賠不賠?不賠就跟我上警局!」她扯著背包背帶,將古眉眉往前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