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老婆?」阿源邊用狐疑不屑的目光看著小馬邊向電話移動,他拿起話筒。「小馬哥,別怪我,馬嫂叫我听到什麼風聲就得跟她報告,這件事非同小可,我得——」他撥起小馬家的電話。
所謂吃人嘴軟,拿人手短,馬嫂待他不薄,每次去馬家吃飯總讓孤家寡人的他有得吃又有得拿,現在小馬哥居然在外面養小老婆,實在是男性之恥,他自然得站在馬嫂這邊。
「卡嚀」一聲,電話被一根食指狠狠切斷了,小馬的嘴角微微笑著,眼楮卻殺氣騰騰的瞪著阿源。
「如果你不想被橫著抬出這里的話,就把話筒放下。」他咬牙道,手里的虎頭鉗緊握。臭小子,也不想想看這里的頭頭是誰,居然膽敢想破壞他的家庭。
阿源很識時務的放下話筒。
「你知道維持一個家庭的快樂和諧是很不容易的吧?」小馬眯著眼問。
阿源點點頭,一顆晶瑩顫動的汗珠沿著他的太陽穴緩緩滑下。
「那你剛才有听到雙子說什麼嗎?」小馬的虎頭鉗張著血盆大口,直迫阿源的挺鼻而來,只要再靠近一寸,挺鼻立刻消失。
虎頭鉗不斷靠近,阿源也不斷後退,直到整個背都貼到牆壁。
「沒……沒呀!雙子不是早走了嗎?我的耳朵聾很久了,什麼都沒听到。」他的雙手不停在空中來回擺動著。
小馬銳利的目光在他臉上掃了掃,確定他不會亂說話後,才將虎頭鉗挪至他年輕俊俏的白臉。
「告訴你,雙子說的話能信,狗屎都能吃。記住我的名言。」小馬把玩著虎頭鉗,阿源則不停點頭。「看你那麼閑,把那幾杯珍珠女乃茶拿去做外交,沒分完不準回來。」
話才剛說完,阿源就像被燙著似的彈離牆壁,提著珍珠女乃茶奔跑而去。
唉,人各有命,沒人家有人緣也沒人家帥的下場就是這樣,只能做個卑微又苦命的「珍女乃外交官」。
第二章
斑駁髒污的灰色外牆上,有一條囂張的長裂縫,放眼望去,小盆栽、洗淨的衣服、抹布和雜物堆滿了每一戶的狹小陽台,這棟老舊的公寓里住著三教九流的人。
海蒂拎著一包衛生紙和幾包泡面走進公寓。離開泡沫紅茶坊後,她直接到超市,買了必需品後就回家。
她和母親住在這棟五樓公寓的四樓,這是她和媽媽惟一一件有價值的財產,也是媽媽多年情婦生涯惟一得到的東西。
踩著輕快的腳步來到四樓,鑰匙都還沒插進孔內,門就自動打開了,一陣酒味由屋里撲面而來。
海蒂皺起眉,小心謹慎的推開門走進屋里。
冷不防的,她跟一個陌生男人打了個照面,那中年男人西裝革履,領帶歪斜的掛在頸上,兩手仍停留在翻亂的桌子抽屜里,上半身半轉的與她對望。
小偷!
這兩個字一閃過腦海,海蒂立刻放聲尖叫,並將手里的衛生紙和泡面往他身上丟去。
那男人眼看不妙,立刻迅速的朝海蒂沖去,她還沒反應過來,就被疾沖而來的男人給猛地推開,硬生生的往一旁的鞋櫃跌去。
「叩」的一聲,海蒂的左額踫上鞋櫃一角,發出悶響,登時她只覺得自己眼冒金星、頭昏目眩。
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辦到的,她硬是爬過去將門關起並上鎖後,才眼楮一閉暈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等到她醒來時,屋里屋外都已是黑壓壓的一片。
她扶著暈頭轉向又疼痛欲裂的腦袋,從地上爬起,跌跌撞撞的模索到浴室,打開燈後,待她看清楚鏡子中的自己時,差點又嚇暈過去。
鏡子里的她,左額上多了個口子,腫得像個紫紅色的小籠包,而傷口蜿蜒流下的血布滿了她的臉,再加上凌亂的發,簡直就像剛從地獄被放出來的女鬼,連她自己看了都不免要打個冷顫。
輕輕搖頭,試著讓自己清醒些,她隨即拿起毛巾沾濕後將臉上干涸的血跡給擦掉,傷口附近的清除工作很是困難,她只好努力咬緊牙忍住痛。
好不容易擦掉血跡,但上藥時又是一番掙扎。實在痛得可以,海蒂便省略雙氧水,直接拿起碘酒小心翼翼的涂在傷口上。敷好藥後,覺得鏡中的自己仍然可怕,她便當機立斷的拿出紗布和透氣膠帶將傷口給貼起來,再審視一會兒後才稍覺滿意。
她憂心沖沖、步履蹣跚的走出浴室,將屋里的電燈全部打開,而後再走到廚房,蹲子拉開儲物櫃,將里頭的罐頭、米粉、面粉等雜物全拿出來後,再探進半個身子到櫃子里,將放置在最里頭的一個約五公分見方的白色小鐵盒拿出來,打開蓋子,拿出一疊千元大鈔仔細細數。
……十七、十八、十九、二十。等算完後海蒂松了口氣,將手里的錢緊貼在胸前。
還好這些錢沒被那人搜走,要不然她跟媽媽的日子就難過了。看那男人的穿著上定是到五樓公娼館尋歡的客人,一時鬼迷心竅才會到她家行竊,還好被她撞見了。
小心的將兩萬元放回小鐵盒內,隨後擺回儲物櫃里,再一一將所有雜物放回原位後,她才慢慢爬起,忍著傷口不斷的抽痛,動手燒起開水,並拾起散落一地的泡面和衛生紙。
泡了碗面,她搖搖晃晃的走進臥室,里頭幾個酒瓶滾在地上,滿室的酒味,床上倒臥著的是她宿醉未醒的母親。
海蒂跨過酒瓶來到床邊,輕輕將張美諾推醒。
「媽,媽,起來吃點東西。」她低聲輕喊,不敢太大聲,怕母親又犯頭疼。
睡了一天的張美諾,嗯嗯哼哼的醒來,揉揉浮腫的眼皮,一臉病態的白皙。
海蒂試著扶起她,用力的結果是差點又痛暈過去,而張美諾仍在惺忪狀態。
待痛楚漸緩後,她捧過泡面,又推醒昏昏欲睡的母親。
「吃飽再睡。」她將泡面放到她手里。
聞到泡面的香味,張美諾這才稍微清醒了些,勉強睜大眼楮看了海蒂一眼。
「儂儂,待會兒幫我去買包煙,我的煙前天抽完了。」儂儂是海蒂的小名,張美諾含含糊糊的說完後,便開始吃起泡面,沒注意到海蒂的傷。
「好。」海蒂動手將按散在母親身上的發絲給攏到身後。
她坐在床沿,看著張美諾吃面。
知道她們母女生活情形的人,都覺得很不可思議,並氣憤的直指惡習一堆的張美諾不是個好母親,也氣憤海蒂太過放任張美諾,事事順從她。
這是別人表面看到的,所以海蒂不以為意,她一點也不覺得自己這麼做有錯,也不覺得媽媽待她不好,相反的,她認為張美諾雖不完美,但在她心中卻是個稱職的母親,因為她的成長過程別人沒有參與過,只有她知道媽媽是如何辛苦與委曲求全來養大她。
多年的酒女生涯要張美諾一下子戒酒是不可能的,她已盡量在克制自己,海蒂知道,只是偶爾還是會出現這種醉酒的情形。
吃完泡面,張美諾馬上倒頭就睡。
海蒂幫她蓋好被子,望著她輕嘆了聲。
縱使臉上盡是掩不住的憔悴和細紋,但她覺得媽媽仍是漂亮的,想當年她可是叱 酒國的名花,有許多人慕名而來,如今雖年老色衰,但海蒂知道仍有幾個男人愛慕媽媽,只是媽媽從不理會。
希望那殺千刀的小偷不是愛慕者之一,否則她會拿把刀把他砍了!想到讓她額頭撞了個傷口的小偷,海蒂頓時又恨得牙癢癢的。
她也給自己泡了碗面,稀里呼嚕的吃飽後,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頭沒那麼痛了,反胃的感覺也消了些,只是額上那個傷口不知何時才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