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得愈久,矜亞的心就愈沉重,就在她強迫自己去思考該將小黑它們帶到哪里安頓時,巴駱遠將小本子從她手里抽走。
他從口袋里拿出一支鋼筆,在小本子上晃了晃,然後遞給她。
看清楚小本子上多添的蒼勁字跡後,矜亞終于笑了。
巴駱遠的黑色鋼筆劃掉了「拜托」那兩字,並在底下接了「還會幫你準備三餐,避免你被自己的廚藝毒死,導致台灣損失一名英俊睿智的男人。」
「那就成交了,一天一千大洋,外加敝帥哥香吻一個,如何?」他不正經的嘻嘻笑。
在前庭微弱的燈光下,矜亞的臉微微泛紅。她在小本子上寫了寫,拿到他面前。
「若接受你的香吻,怕到時被毒死的是我。不用你的一千大洋,我願意為你做三餐,以謝謝你答應讓小黑它們留下。」
她的眼里有著笑意,巴駱遠則捂著胸口故作心碎狀。
「那我只好把香吻留給小黑了,不過一千大洋我堅持要給,我要吃好的,不要每天啃青菜蘿卜……唉,你不要再寫了,這件事你不得有異議,別忘了你那群可愛的動物還在我手里。」看她又俯首振筆疾書,顧不得卑鄙,他拿那幾只小牲畜來威脅她。
矜亞抬起頭,表情有些猶豫,過了一會兒後,她將小本子翻過一頁,又搖起筆桿。
「你慢慢吃吧。明早你想吃中式早餐還是西式的?
中午呢?晚上呢?宵夜想吃什麼?」
「你沒發現自己已經多養一種動物了嗎?」巴駱遠正色道。「你把我當成豬就好,我不挑食,很好養的。」
矜亞聞言笑了起來。
「你的聲音呢?」他問。她連笑都是無聲的。「希望不是被我嚇跑了。」
她的笑容登時消失,視線也開始回避他。
「沒人听我說話,所以我也就不再出聲,很久以前就習慣了。」她在本子上寫著。
「所以你可以說話?」
矜亞遲疑了會兒後點點頭。
其實她也不太確定,她好久沒听過自己的聲音了,在家里她沒什麼發言權,也沒人強迫她開口,所以至今一直沒說話,不是刻意的,只是沒有說話的。
「那你可不可以開口說句話給我听?我想听你的聲音。」巴駱遠露出貪婪的神色,像匹貪得無厭的狼,配上他的大胡子,還真有幾絲邪氣。
她沒上當,含笑搖頭。
「就算你這樣威脅,我還是不想說話。」
「想秀自己的字也不是這樣呀,說出來比用寫的有效率多了。放心,我很厚道,就算你的聲音像鴨子叫,我也不會介意。」他的眼神非常誠懇。
矜亞含笑,詭異的看了他一眼後,寫了一行字。
「如果你願意把胡子剃掉,那我就試著開口說話。」
她開出條件。
巴駱遠佯裝受辱。
「沒想到我的誠意居然比不上臉上這些毛。」他考慮了會兒。「不是我不刮胡子,而是怕刮掉後,日子就不得安寧了,到時候你也會困擾的。」
矜亞臉上仿佛寫了個大問號。
「胡子能將我的美貌遮去百分之六十,刮掉後美貌立現,到時這里成了女人的賞男勝地,而且她們很可能會拔大白鵝的毛回去做紀念,錄小狽的吠聲帶回家欣賞,還會想跟烏龜賽跑,搞得這兒雞犬不寧,我又不能昧著良心收觀光費。」他認真的掰了一堆。
「你想,那不是很糟嗎?你忍心讓大白鵝變禿頭鵝?更可怕的是以後你送東西來給我吃就沒那麼容易了,你又瘦又小,怎擠得過那群女人?」
「以上那些事件你全遭遇過嗎?」
看了她的字,巴駱遠聳聳肩。
「想也知道嘛,不然你以為我留胡子做什麼?」這小妮子看上去一副單純傻氣的樣子,沒想到居然也有犀利的一面,知道他這麼說只是因為不想刮胡子。
矜亞盯了他濃密的胡子好一會兒,再度提起筆。
「事到如今,我也老實告訴你好了,我的聲音不普通,一開口,听到的人就知道什麼叫黃鶯出谷,唱起歌來會讓大家沉迷其中,不想去工作,所以為免影響台灣的產業競爭力,我就把喉嚨封起來了,開口之日遙遙無期。」
頭一次,她挑釁的對他揚眉。沒想到她居然也會有這麼自大夸張的一面,這樣的自己今她覺得驚奇。
「那我們兩個挺配的。」看完後,巴駱遠塞進最後一口飯。矜亞則因他的話,心漏跳一拍。
「要不是你還太小,我一定上你家提親。」他拿起水果茶,將吃得干干淨淨的盤子還給她。
矜亞雖然知道他是在開玩笑,但仍感到不悅,她想寫說她不小了,可是小本子在她手上,而且手上的盤子阻礙了她。
沒辦法寫,自然而然的,她張開了嘴。突然她看到巴駱遠那裝作不在意,卻熠熠發光的黑眸。
矜亞這才發覺他是故意的,他在激她開口。這狐狸!
在他期盼的目光下,她慢慢閉起嘴,將盤子放下,不疾不徐的寫下想說的話。
「我今年二十五了,跟你妹妹同年,而且我還記得當年跟你們一起出去玩時,有人把你當成我們的爸爸哩,看來你該好好保養了,阿伯。」
在心里計算他看完的秒數後,她立刻將本子收回,彎身拿起托盤,看也不看他一眼,抬頭挺胸轉身離去。
巴駱遠可以想像得到她臉上掛著怎樣得意的笑,那個回憶是他心里永遠的痛。
「那是個七、八十歲的阿婆,我們有理由相信她是老眼昏花才會看錯!」他不甘心的對著她的背影喊。
矜亞不置可否,只是腳步更加輕快了。
第二章
美好的早晨,采光良好的別墅,柔和的陽光灑落屋內,入秋後涼爽的微風夾帶著清新的花草香飄然入室。
身在如此一個天堂般的環境,就算只剩三天生命,巴駱遠也別無所求了,最好是再加上一個漂亮秀氣的美女,陪他邊聊天邊進早餐,那就更加完美得無可挑剔。
可惜天下沒有那麼好的事。
巴駱遠將沾了蛋黃的吐司送進嘴里,又瞟了正低頭寫字的矜亞一眼。唉,她是破壞這完美畫面唯一的凶手。
她為他料理五餐——三餐外加午茶和宵夜——已經一個禮拜了,就她這個年紀的女孩來說,她的廚藝簡直跟餐廳里的廚師有得比,不管是正餐、甜點、飲品,各種料理她似乎都能做,尤其是甜點更是嘎嘎叫!
他奇怪身懷絕技的她,怎麼還會待在這里,照他想,她應該待在任何一家有名的餐廳里才是。
當然啦,此時此刻,矜亞還是當他一個人的主廚就好。
在他塞進最後一口香軟微熱的吐司後,熟悉的小本子緊接著推到他面前,而它的主人則一臉嚴肅。這是她早上做完早餐後,想喂小黑它們時便開始的表情。
「真的不是你?昨天明明還剩一大半的,小黑跟小黃不會在半夜進來偷吃,再說它們也不可能跳上琉璃台去翻上頭的櫥子。」
今早發生一起神秘的狗餅干失竊事件,在她到廚房想拿些狗餅干喂小黑它們時,發現昨天還有七分滿的狗餅干,一夜之間少了一大半。
她思前想後,從後院的小黑想到最不可能的阿墨,然後是在這個家里頭的人。
巴駱遠推開餐盤,微微聳了下肩。突地,他像想到什麼,嚴肅的傾向矜亞。
「你想,會不會是小黑愛上了小黃,為了想討她歡心,所以趁月黑風高的時候闖入屋里偷走餅干?」
看他那副嚴肅的模樣,矜亞還以為他要講什麼,也不自覺的跟著嚴肅起來。听完後她白了他一眼,並在「它們不可能跳上琉璃台去翻上頭的櫥子」旁重重的畫一條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