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朱從循申吟一聲,慢慢清醒了過來。
巴晶看他終于張開眼楮,情緒一放松,眼淚就又涌進眼里。
有好幾秒的時間,朱從循記不得自己發生了什麼事,除了渾身疼痛外,尤其是他的臉,痛得讓他有種與自己的腦袋剝離的錯覺。
直到巴晶哭得紅腫的臉映人他的視線,他才記起她在餐廳里對他說的話、他與何亞歷的架,及他失去意識之前巴晶的那一句「我剛說的是存心氣你的」。
天呀……他早該想到。
他撐著沙發邊緣,費力的想坐起身來。
巴晶伸手想幫他,但被他不著痕跡的推開。
「阿循,你怎樣?有沒有哪里不舒服?」她不死心,又上前問。
朱從循用感覺去尋找臉上的痛處。
他的嘴角裂了,右眉眉尾肯定也破了一個洞,嘴里右上臼齒松了兩顆,不過最痛的是他的後腦勺,那里腫了一個包,大概是何亞歷沖過來將他撞倒在地上時,踫撞到地板所致。他想。
看他一直擰著眉頭不說話,巴晶又怕又急。
「我看我還是打個電話給陳醫生……」
「不用了。」他開口拒絕她的好意。
巴晶從沒听過他那麼冷的聲音,她跌坐在地上。
所有人的視線全集中在朱從循身上。
他站起身後,停了幾秒,穩住自己的腳步後,朝何亞歷走去。
何亞歷目光警戒的站起身來。
「我為我今晚的莽撞向你道歉。」朱從循紳士的說。
何亞歷呼了口氣。「我接受。」他伸出手與朱從循交握。
「可以的話,請你送巧潤回去,我想今晚我是無法送她了,抱歉了巧潤。」朱從循看著盧巧潤說道。
盧巧潤連忙點點頭。「沒關系的,你好好養傷吧。」
朱從循點點頭,轉身朝大門走去。
見他要走,巴遠綠立刻閃身擋在他身前。
「你不能就這樣走掉,我有件事要問你,你得老實告訴我。」她霸道地命令。
「改天再問不行嗎?」他打算繞過她。
「不行!我現在就要知道。」巴遠綠拉住他。「你得告訴我你不喜歡巴晶後才能走!」她氣呼呼的。
朱從循總算停下了腳步,仔細一看,這才發現客廳里所有人的臉色都怪怪的,而且都帶著與巴遠綠一樣期待答案的表情。
巴晶亦然,縮在地上,兩個紅腫的眼楮里有著期盼的亮光。
他困惑地看著巴遠綠。
「剛剛你還沒醒時,巴原望說你在餐廳里會有那麼大的反應,是因為你愛巴晶。」她解釋道。「我要听你親口否認這件事。」
客廳里突然變得很安靜,所有人都屏息等著他說出答案。
「沒錯,」這兩個字才出口,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氣。「我是愛她,不過我對她的愛,兩個小時前就沒了。」朱從循說,走出巴家。
臨走前,他投向巴晶的那一眼,讓她打了個冷顫,他的眼里沒有半點感情。
為什麼?她只不過說了個謊呀……巴遠綠也呆了,沒想到阿循真的愛巴晶,就算是過去式了,還是讓她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現在所有的目光又集中到巴晶身上。
「看什麼看!他不愛我更好,因為我對他一點感覺也沒有!」她起身向樓梯跑去。
沖到樓梯中央時,不知是一時氣急攻心還是近日她鮮少進食的緣故,腳一軟,整個人就從樓梯上跌了下來。
失去意識前,巴晶看到的最後一幕是,一群黑壓壓的人向她咆哮涌來……****
巴晶扭傷了右腳踝,裹了一層又一層的紗布。
「你真是要嚇死我們了!」在醫院時巴遠藍說,眼眶還紅紅的。「還好家里都鋪著地毯,否則你那樣子跌下來,撞傷了頭怎麼辦?」
巴晶沒告訴她,她倒寧願自己傷到的是頭,那麼也許會忘了阿循說過的話。
她坐在房間的窗邊,敞開的窗戶對面約十尺外,是朱從循房間的窗戶。
反正傷了腳,不能出門,她索性拿了一堆廢紙,折成飛機,射出窗外。
一個上午下來,兩家中間的草坪上停滿了紙飛機,而朱從循連個影子也沒有。
他真的不理她了嗎?
「阿循——阿循——阿循——」她不顧一切地放聲大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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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從循嘴角貼了塊藥布,額頭貼了OK繃,專注于他的計算機繪圖上。
因為巴晶有一個禮拜沒來打擾他,讓他的工作順利超前,而他現在的努力是不想讓自己再去想有關她的事。
昨晚是他二十八年來,第一次情緒失控,他還以為自己控制情緒的能力已經非常成熟,看來他是太高估自己了。
其實他事後的生氣,只有百分之四十是針對巴晶的謊言,剩下的百分之六十,責怪的是自己。
與巴晶相處不是一兩天,而是十五年,足以讓他分辨清楚她什麼時候說的話是真,什麼時候是假,他那時明知她在生氣,說的話有八成可能是氣話,而他居然白痴的將她的話當真,像個十七八歲的毛頭小伙子般找何亞歷干架,他真是愈活愈回去了。
不過,有了這次的經驗,他是不能輕易消氣了,就算她跌傷了腳也一樣,就讓巴晶學次教訓,否則下次她什麼謊話都說得出來。
希望他對巴晶還有那麼點影響力。
拿下眼鏡,他疲憊地揉揉眉心。
「阿循——阿循——阿循——」窗外,巴晶的呼喚聲飄了進來。
朱從循戴上眼鏡,繼續工作。
呼叫聲持續著,直到聲音顯得沙啞。
「該死!」他推開繪圖板,離開椅子,走到窗邊。
巴晶在對面對一臉陰霾的他,開心的揮著手。
朱從循響應她的,是二話不說地將窗戶關起。
必起窗戶後,他仍在原地站了一會,確定巴晶沒什麼動靜後,才吁了口氣重新回到工作上。
正當他又開始投入工作時,巴晶的呼喚聲又傳了過來。
她只叫了幾聲,之後,大概是覺得無趣,便開始大聲唱起歌來。
「離開我,你會不會好一點?離開你,什麼事都難一點,車來了,坐上你的明天,你走了,我住在雲里面……」
她在那里伊伊唉唉的,似乎很快活。
她快活了,朱從循則快被她的五音不全給弄瘋。
堡作做不下去,他索性丟下數字筆,再次朝窗戶走去。
一打開窗戶,巴晶仍笑嘻嘻的對他揮手,而他則是嚇得一顆心差點從喉嚨里跑出來。
這次她不是在房間里,而是坐在窗沿上面對著他,一雙腳在窗戶外面晃呀晃的,其中一只目前︰還是瘸的。
「你在做什麼呀?」他對她大叫,捉住窗戶的手緊張得泛白。
「唱歌呀。」她仍然在哼哼唱唱,他顯露無遺的緊張讓她心情很好。
「在房間里不能唱嗎?」這天殺的白痴!
「在這里唱比較涼快。」
「死得也比較快啦!你馬上把你的腳挪回房間里。」他忍無可忍地命令道。
「不要!」巴晶拒絕得也很快。「我的腳受傷了,好不容易才跨出來,等我高興了才要收回去。」她搖晃了一下。
朱從循嚇得魂都快飛走了,差點想縱身跳出去救她。
「你到底要怎樣才離開那里?」他試著軟化語氣。
「離開這里?很簡單呀,我放手就行啦,你看,啦啦啦。」她還真的舉起兩只手來,一個不穩,她又連忙抓住窗邊。
他一定會因為這幾分鐘而少活十年,朱從循想。
「你有種就一直保持那個姿勢。」他撂下狠話,離開窗口。
「喂喂!」巴晶急了,會不會太過分?他真的不理會她的死活了嗎?「阿循,你回來,不然我就跳下去,我沒種就沒種呦!喂,你回來呀!」
盡避她喊得口干舌燥,窗戶里仍然空空如也。